《光明之城》缩节本(七):在学者中间

 

(意)雅各?德安科纳原著  (英)大卫·塞尔本编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11月出版  《泉州历史网》李启元缩节

这正是基巴娄月的日子,这个渎神的城市闹嚷嚷一片,都在说这个城市的危险随时都在增加。现在,追随高贵的白道古一派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此外,他们还说,支持商人的人因为白道古指责他们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危害,非常生气,要求把他投入监狱。

李芬利来到我这儿,他说,白道古府上的仆人捎话给他,请我去与该城的其他学者会面。他们习惯于每月的第20天再他们的大厅中会面。这个大厅坐落在刺桐的和街(street of Harmony)上。这种聚会是同这光明之城里天子差遣的官员一起进行的,目的是拟就法律的条文,同时也为邀集那些他们称作贤哲的人,诸如天文家、占星家、博学之士以及通晓医术和炼金术秘密的人。这样他们可以交流各种智慧和经验成果。

这里不准士兵出入,因为他们出身低贱,只有该城有名望的贤哲士子和具有一定财富的商人出入其间。这些士子戴的帽子均有两个长长的护耳,像驴耳朵一样;那些商人虽然缺乏学识,但是也在其中走动,说是因为他们给该城带来了大笔财富,任何地方禁止他们出入都是不公平的。然而其他国家的智慧之士,除非他们的学识受到蛮子极大尊敬,因而应邀会面以外,否则很少受到邀请,我之被邀请确是一种殊荣。

所以,我对李芬利说,我感到十分荣幸。听了我的话,他通知了白道古的仆人。因此,我由该仆人和李芬利陪同,立即去了他们的聚会之所,去见识一下他们那些贤哲士子的智慧,去看看他们为该城在危难之际的疾病开出了什么灵丹妙药。

到了那里,我发现他们已经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宴会。李芬利告诉我,这个宴会用他们的语言称作是烹龙炮凤宴(to cooke a dragon and to kill a phoenix)。我在我四周看到了他们称之为明经(Mincini)的经学大师(great doctors of holy scriptures),称之为明法(Minfani)的法学大师,称之为算学(suansui)的算学大师,称之为诗学(sciusui)的文学大师。

这里有人精通历史,有人研究相面和泥土占卜,还有某些巫师,像我们中间的人一样,试图探索长生不老的秘密。

那里也有一些人说他们是算命者,其中有一个人曾得到了天子的赏识,并为天子服务。此人比其他人知识更丰富,他带来了一个星盘(astrolabe),用来辨识星象、时间和方位。这些人作为占星家、星象家以及其他占卜者,对某日的星宿、数字和方位进行研究,根据其情况而说明人们应该作旅行、结婚、送礼或者与妻子同房等事情。

这些人里面,有的似乎是科学方面的专家和学者,其他人则非常傲慢专横,也有的不尽虔诚。他们那些人甚至于做到这样的程度,他们如果不互相切磋一下何日为良辰吉日,就连房门也不敢迈出。这样,所有的是非都由星宿来管理。

在光明之城的那些贤哲士子中,最令人害怕的是那些依赖预兆而生活的人,那些在傍晚预言来日的人。他们常常在晚上把预言写在城墙和城门上,这样,过路的人就可以在早晨看到它们了。这些算命者在他们中间被视作哲人,尽管它们是假哲人,并不能区别事情的真假,并不能区别什么实能正式的事情。

在每月第20天,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举行一次会议或者辩论会,有时讨论一个主题,有时讨论另外一个。吃饭后,他们也对面前的问题讨论很长时间。对这种讨论,他们都会认真地准备意见和演说。这是李芬利告诉我的。

他们在宴会之前,也相互谈论他们的发现,或者带来一枚从地下发掘的古币,或者阅读他们的新作,记录他们对往事、对花鸟虫鱼以及对其他事情的观察研究情况。他们用这样的方法作哲理思考。然而,据说他们常常因为傲慢自大,目空一切,所以只是说一些浮廓空洞的东西。

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年龄比较大,带着一种傲慢的神气,人们称他为博通古今义理之王子(The Glorious Prince of Doctrine in Past and Present Worlds),他认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然而,他对他身边的人却悄悄地哀叹说,他没有写出什么大作,并担心他的声名会没世而灭;但是他在其他人面前,却又大肆炫耀,装作是他们中间最伟大的哲人。当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王侯般的样子,所以,人们全都受了骗,相信他们是听到了真理。但是当听者认真考虑他所说的话时,他的话就显了原形,因为他的话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此外,这些贤哲士子相互之间攻讦得厉害,这是李芬利告诉我的。然而就像我注意到的一样,他们相互问候却非常友好亲切,说是欢迎欢迎,一年好运,或者祝对方儿子能光耀门第,相互间问候致意,鞠躬,让座。

在众人中有三个人十分聪明,远胜于其他人,但是其他人因为充满了嫉妒,对这三个人没有多少信任。他们转向这三个人,向他们求教,但是一旦得到了什么良言善策,这些人就开始小声地抱怨起他们来了。

这里有很多人都被仇恨和嫉妒带入了歧途,他们用恶心歹意对待那些最具有学识的人。他们会调转身子,或者假装不知道他们的作品,甚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就是恶毒地谈论他们。

也有的人看起来很亲切,有的像是农村人,似乎粗俗、无礼。有的人皮肤黑得像猪肝一样,有的人呼吸气味难闻,有的人老得连牙齿也脱落干净了,而有的人又曲躬身体,像是遭受了巨大的不幸。有的人说话结结巴巴,有的人说话奇快,使得李芬利很难跟上他的说话速度。有的人说话没有逻辑,有些商人也是如此,李芬利将他们的话翻译成我们的语言时看来就是这样。

我在这个地方所听到的大多数不是贤哲的演讲,而仅仅是诡辩家的演说而已。很多人说话既没有分寸也没有内容,就好像他们喜欢欣赏自己的声音,而毫不留意他们城市的大难临头一样。

他们中间也有一些真正的人,当李芬利把他们讲的话翻译给我听时,我觉得他们的思想也像我们的学者一样聪明睿智,但是其他一些人,采用一种使得智者脸红的错误推理方式论辩。然而这些刺桐人,带着十足的傲气,却相信唯有他们拥有世界上真正的智慧,相信那些不知道的人比他们要差许多。
  他们中间有一个星象大师叫
史毕(Scipi,Shibi),用他们的语言称作钦天监(ciuncancien)。他真有学问。得到李芬利的帮助,我同他作了许多关于医学、哲学和其他学科的谈话。

宴会共设了8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摆了30个盘子。当一切都吃完之后,人们又开始讲话,投入争吵之中。在这些争吵者中,有的是白道古的派别,有的是商人的派别,但是其他人则又什么也不是,只是声称,无论如何,君子不党。

他们不但要陈述他们的辩论和意见,而写要猛烈地抨击他人,每一派好像都非常蔑视其他派别。这样,他们从小声嘀咕开始,然后就互相大喊大叫,很快就像狼一样地狂吼起来,

每一个党派都不想去倾听他人的意见,而是对对方进行咀咒、攻击、谩骂,比如说这个人的儿子将是窃贼或那个人的女儿会是婊子。相互毫无羞耻地骂对方为乌龟,一个说对方是哑巴,梦见其父亲死了。另一个则反唇相讥,说对方像个瞎子,打着灯笼,让人们觉得好像他能看见一切的样子,而实际上却什么也看不见。同样,这个人又说对方是缘木求鱼,另外一个又说他像一只老鼠,咬文嚼字,却什么也不了解,只能毁灭真理。李芬利就是这样翻译他们发火时所说的话的。

他们作这么大的咀咒,听起来真令人吃惊,甚至愿对方身体腐烂,或者双腿折断。即使是年高德劭的士子,也投入到了你死我活的争吵中,毫不希望在他们中间作什么调和。

这样,他们开始挥动老拳击打对方。他们关于白道古的论断以及这个城市的情况辩论得非常激烈,有一个人因为极其愤怒,甚至将另外一派的人打倒在地,看着他倒下而大笑不已。有个人将对方打翻在地,还去抽他的嘴巴。还有一个人,他遭受了最大的伤害,脸和鼻子都被打伤。另外一个人,两只胳膊都被打伤。最后,一位名叫安礼守(Anlisciu,An Lishou)的大商人用手掐住另一个人的脖子,这人是白道古一党的士子,他的脸白得像蜡,我站在他们中间劝架。这样,他们全都沉默不语了,好像他们为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而羞愧不已。

雅各说了一些辩论不该动手打人的话。】

瓦伊加西(Vayiggash)安息日(1271年12月12日)之后,威尼斯的埃利埃泽尔拉扎罗·德尔·维齐奥以及纳森·本·达塔罗准备动身去行在(Chinscie)。行在在当时是中国的首都(指杭州),皇宫在那儿。

从光明之城到行在有20天的路程,但是沿途的道路常常是崎岖不平,难以行走。幽深的森林中也常常有强盗出没,水流湍急,几乎不能通过。高山峻岭中还有许多狮子、猞猁、豹子以及其他野兽出没。所以旅行者要在这个国家作长途旅行是非常危险的,除非集体行动才好一点。确实,路上好多遇难者都是商人,成为野兽口中的猎食。

此外,我在选购商品时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去发现最能获利的地方,不要陪伴,或者只要一两个帮手,免得其他人并不懂什么就能从我的判断中得利,所以我对他们说,我不陪伴他们去了,只想在光明之城四周走动一二。在光明之城,一切希望得到和需要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发现。在距离刺桐两天的路程中,有许多城市和城镇,有很多贸易的场所也大有利润可赚。

此外,我非常怕毒蛇,这种东西沿途都可以见到。我也非常害怕危险而伤人的猴子。在中国南方人中间,偶像崇拜是那么厉害,一个游客如果在户外露天度过一个晚上,他可能担心自己会被什么东西活活吃了。因此,为了向过往行人展示这种危险性,沿途都摆放了一大堆骨头来警告他们。

但是,我也非常害怕路上会碰到鞑靼人,害怕会碰到天子。天子年事已高,有可能去世,一旦真的如此,人人都会自危,携带大量财物上路的人就更是如此了。埃利埃泽尔拉扎罗却多次催促我,让我同他们一起去。我使用我们哲人的话回答说,智者不寻找王宫。

在特维特的第15天,我同李芬利一起,又去了那些贤哲的大厅,以便在那儿说一说我们的土地和世界,这是他们要求我宣讲的话题。

在这里,我再次发现该城的许多士子聚集到了一起。这些士子对我都非常尊敬,说我先前说的话平息了他们的争吵,是给人启迪的良言。他们希望从我这儿了解一点我们城市的生活情况,了解犹太人的遭遇,了解基督教土地上的萨拉森人以及其他各种事情。

【这一次,雅各回答了“贤智博识”(Sciansciuposci)的何祝申(Ociuscien,He Zhushen)、商人安礼守、“明心修性”(Mincinciuxcien)士子楼来光(Lolichuan,Lou Laiguang)、法官(judge)高瑶(Gao Yao)、商人孙英寿(Suninsciou,Sun Yingshou)和其他士子的各种提问甚至辩诘。】

后来,商人安礼守站了起来,对我非常友好,恳求我改日就法兰克土地上基督徒的邪恶和虚伪的情况,给他们再说一说。由李芬利陪同,我离开了大厅,他们所有的人都在我们面前低手致敬。

第二天,听说我在刺桐对那些贤哲士子的演说已经在该城各地传播开来,这是李芬利告诉我的。可以注意到,街道上发生了许多殴打和争吵,那是在白道古一派和商人以及人民一派之间发生的,这样,所有的人都只好为了安全而呆在他们的家中,不再出门。

水手图里格利奥尼在后来已经埋葬,布卡祖普小姐很快就对李芬利产生了爱意。对布卡祖普来说,图里格利奥尼去世当然会使她忧伤不已,而李芬利便来安慰她,这样就赢得了她的好感。我告诉她说,她不可能认为留在蛮子的土地上,同本地任何人在一起,她的生命就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因为这个城市正处在遭受日夜逼近的鞑靼人入侵的危险之中,同时还有来自该城市民的许多麻烦,所以,每一个外地来的人都应该考虑其退路才是。我也告诉她,我已经命令我的船只准备抵抗各种危险,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虽然李芬利是一个值得她爱的人,但是她必须考虑回国的事才是。

在这几天里,也就是舍莫特(Shemot)安息日之后的第24天和第25天(1271年12月29和30日),有消息传来,说白道古称赞我在该城贤哲面前讲话的智慧,但是他也警告我说,我最好做好我的安全工作。随后又有一个来自商人安礼守的消息,要我一起去孙英寿大人的府上拜访,这样,我还可以更多地了解那些秘密统治该城者的意见。

有消息来说,纳森·本·达塔罗埃利埃泽尔以及拉扎罗·德尔·维齐奥他们在贸易上有了大的发现,并告诉我去行在的捷径,说他们已经获得了很大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