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方言的历史传承

  概说
  泉州方言形成于晋、唐之前

     ——最早的闽越族语言。
     ——秦、汉时形成独立的泉州方言。
     ——魏、晋时期中原通语的变化反证泉州方言的形成必定早于魏、晋。

  沉入底层的闽越语
     ——泉州方言的一些动物名词往往带有一个没有实义的词头。
     ——泉州方言中还有一些动植物名词的构词成分和构词方式也保留古闽越语的特征。
     ——今天泉州方言中还保留着一些古闽越语词。

  泉州方言中保留的北方上古汉语词语
  泉州方言中保留的晋、唐古汉语词语
  泉州方言中保存的宋代以后词语

     ——天文类。
     ——地理类。
     ——时令、时间类。
     ——经贸类。
     ——房屋、器具类。
     ——服饰、起居、食物类。
     ——交往类。
     ——其他。

概说

  泉州通行闽南语。

  汉语包含7种方言:官话(现在指普通话)、吴语、赣语、客家话、湘语、闽语、粤语。闽南语属于闽语方言区,可分为泉州音、漳州音和厦门音。泉州方言是闽南方言的一个次方言。

  人们一般把汉语发展史分为三个时期。汉代以前称为上古时期,宋代以前称为中古时期,元代以来称为近代和现代。泉州方言的形成,跟秦汉、晋唐时期中原汉人大批南下入闽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泉州方言中至今还保留着较多上古和中古时期古汉语语音、词汇、语法的许多特点,被许多语言学家称为古汉语的“活化石”著名语言学家黄典诚所也说:“晋、唐古语在泉州。”泉州方言形成之后,一两千年间不断吸收来自不同时期的北方方言语词并传承至今。

  在十九世纪以前,由于泉州经济的高度繁荣和对外交通贸易的蓬勃发展,泉州方言曾经是闽南方言的代表。闽南最早的地方戏剧种梨园戏以及南音至今仍以泉州音为标准音。后来,由于厦门的港口以及经济和政治等方面的发展,厦门的影响力慢慢占据闽南地区的主要地位,厦门音才最终取代泉州音成为闽南语的标准音。

  泉州方言的使用范围覆盖泉州地区全境,包括今天的鲤城、丰泽、洛江、泉港区、晋江、南安、石狮、惠安、安溪、永春、德化、金门和清濛科技工业区等县(市、区、管委会),使用人口700多万。

  随着海外交通和对外贸易的发展,泉州方言也流播到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泰国等东南亚国家以及台湾岛和香港、澳门地区。

泉州方言形成于晋、唐之前

  闽南语的形成时间,专家看法不一,但一致的是,都认为闽南语的形成和闽南地区的移民史有着直接的关系。

  自秦、汉至南宋末年,汉人因征战、避难等原因,几次大规模从中原入闽,带来了中原文化,包括习俗和当时的汉语,并不断同化闽越人,汉语与古闽越语交融形成了闽南方言。虽不能排除当时闽地土著语言(古越语)对闽南语形成和发展的影响,但是,以当时汉人在人数上的优势,以及所带来的先进生产技术和优秀文化看,再从闽南语在语音、词汇和语法所表现的特点看,北方汉人带入的中原汉语在跟当地土著语言的交流和融合过程中,中原汉语是占绝对优势的。虽然也吸收了土著语言的若干成分(从现有材料看,那是很少的),但最后形成的是以汉语为主体的闽南语。因此,说闽南语是直接来源于北方汉语的方言并不为过。(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民系》、《泉州沿革》)

  最早的闽越族语言

  福建最早的名称是“闽”,其土著居民在历史上称为闽人。

  周显王卅五年(公元前334年),越王·勾践七世孙无疆楚威王作战,失败被杀,国亡于楚。越王族于是航海入闽,越国国民徙居越迁山(今福建长乐县)。

  战国至汉武帝期间,福建土著经历了古闽人和古越人的融合以及闽越人北迁的历史大动荡。闽越早与中州人民关系较密切,颇受汉族中原文化的濡染。尤其是勾践早就自称为夏禹后裔,同北方的齐、鲁、晋、卫已经有共同的民族意识。因此在秦末无诸统领越军转战中原时,作为传播中原文化的工具--汉语,必然给闽越语言极大的影响。这对于汉人入闽、闽越人学汉语、汉越两民族的逐渐融合,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但是,这个时期的汉人在当地仍属少数,所以汉语在这之前还不可能取代闽越族语言。

  秦、汉时形成独立的泉州方言

  闽越入北迁,汉人入泉州,是泉州方言得以形成的关键。中原汉人入闽,当始于秦、汉。

  秦统一六国,秦始皇设闽地为闽中郡。秦始皇廿九年(公元前218年),越叛,秦始皇派屠睢率50万大军进五岭。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又有任嚣赵佗击越,谪戍50万守之。秦始皇为巩固南越,还派军徙吏随带家眷奴婢三万迁往南岭;其中的一支,在福建地区与越杂处学者认为,秦始皇平定江南征服百越之后,闽越族即开始与华夏族融合。

  秦末陈胜吴广起义、项羽刘邦逐鹿中原,时主帅任嚣赵佗恐祸及自己,遂兴兵绝道,南方与中土于此无陆路可通,秦兵难以返乡,只好就地安居。秦之官兵及随军民众此后经历百余年繁衍生息,终于在闽中郡之闽南、潮汕一带形成一定的汉语区域。到了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开始置揭阳县,所辖包括今天整个潮汕、兴梅和闽南、赣南一些地方。就当时的潮州而言,人口已达3.5万,户数将近1万。

  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封当时闽中首领无诸为闽越王。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闽越王·余善反汉,汉武帝朱买臣入闽击之闽越亡,把大量闽越族人迁移到现在的浙江北部和安徽、江西境内等处,并加强对闽中的控制。建元六年(公元前134年),左翊将军许滢率军从河南许州出发入闽驻今厦门同安境内,“永镇斯土”军带来的中土汉语,也许就是后来泉州方言的来源之一。

  汉·昭帝·始元二年(公元前85年),遁逃山谷未迁的闽越民自立冶县冶县建立之初,户口不及一万,主要集中在闽东和闽北山区,居民结构主要是闽越遗民,还有少数南下吴(汉)人。大约从这个时期开始,分散于闽中郡各地的先秦遗民,无不纷纷扫寻找安靖之处,相聚到此时已入烟稀少且又富庶的泉州一带,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开发泉州。

  自西汉设立冶县,到东汉末贺齐入闽(汉·建安元年,196年)300多年间,闽中长期安靖,与外界少有战事纷争,这不仅使住在泉州的秦(汉)人得到相对独立的发展,同时还促使不少中原和江东汉人进入闽东、闽北,继之又逐渐占据了整个闽南地区,并与逃遁山林复出的闽越人融合。至三国以前,闽南已有一定数量的居民,户数估计有1万左右。

  入闽汉人带来的汉语,在与少数闽越遗民交际中随接受土著语言的一些影响,吸引了它的一些语言成分,但基本保留了上古汉语的主要面貌。

  在东汉时期,闽越人已经开始汉化。东汉·王充《论衡》云:“越在九夷,罽衣关头。今皆夏服,褒衣履舄。”《三国志·吴书·贺齐传》记载,东吴第一次出兵闽中之时,福建豪强詹强何雄的武装力量大到足以抵抗家军。其时福建居民结构已是汉、越交融,以汉为主。

  总的说来,从汉初到,闽地空虚,北方汉人开始纷纷入闽,其间历经300余年,闽越遗民人少而且分散,兼之文化较低,汉人终于以以压倒多数的主体身份,融合了闽越族遗民,使汉语占有主导地位,最终取代闽越语,形成独立的泉州方言。现在泉州话中保留的许多吴方言、粤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等汉语其他方言没能保留的上古汉语典型特征,证明了闽南族群、闽南方言和闽南文化的基础在这个时期已经奠定。

  魏、晋时期中原通语的变化反证泉州方言的形成必定早于魏、晋

  魏、晋时期中原早已方言更迭,并产生“中原通语”,其与泉州方言所代表的上古汉语有许多不同,也反证泉州方言的形成必定早于魏、晋。

  汉末、三国,中原战事迭起,人口骤减。三国时,吴的军队五次入闽,于景帝·永安三年(260年),在闽中置建安郡,进一步推动闽中的建设。

  由于中原地广人稀,西晋实行重赏招募投边地的士民回归,从而引起西北郡县居民东迁南渐,导致潼关东西、黄河南北华胡杂处、戎狄各半。所以朱芳圃《晋代方言考》中说:“即汉时一方之言,至晋时或变为通语……中原方言,几无一焉。此何故乎?盖中经大乱,人民迁徙,互相融化之结果也。故方言之剧变,当在汉末丧乱、三国纷争时代。”

  中原方言经历这场大调整,面貌已是全新。唐初刘知几《史通·言语》中指出:“魏、晋年近,言犹类今。”进一步说明了魏、晋时期中原通语与唐朝的通用语是比较接近的。

  西晋末年,五胡乱华,晋室被迫东迁。当时,士族与流民因避乱而南迁者上百万人,大部分进入江东。周振鹤游汝杰卢海鸣分别撰文分析说,西晋·永嘉丧乱之后,北方移民南渡进入建康地区,由于北来移民在人口、政治、经济等方面的优势,北方官话就逐渐取代了吴语。美国汉学家罗杰瑞(Jerry Norman)《闽语里的一些古方言词》中也说,晋朝·郭璞时代(276—324年),中国主要方言的分岐是在北方和跨越长江叫做江东(长江以东)或吴的各地区之间。

  当时,南迁的士族也有一部分辗转到达闽中,在现在的南安丰州沿江而居,晋江因而得名。这批中原人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工具,也带来了较先进的语言、文化,四世纪的河洛官话,为闽南语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以确认,永嘉时期北来移民的语言已不再是原来的周、秦雅言了。

  魏、晋之际中原一带正是北方话口语和周、秦雅言交杂使用时期,《切韵》正好反映了这个时期的复杂的语音现象。成书于南朝的《世说新语》就再现出北方话的特征,如出现了疑问代词“那”,连词“但”,系词“是”,副词“都”,句法上出现“被”字句。

  董达武《周、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方言共同语初探》中也谈到魏、晋、南北朝北方话的变化,如以“太阳”“日”,词尾“子”、“儿”的出现,“其”字用作主语宾词,“被”字句的出现等。

  泉州方言从形成开始直到今天,始终没有北方话这些封闭性词语和句法特征。由此可以推论,泉州方言的形成必定早于魏、晋。

沉入底层的闽越语

  分析现今泉州方言,仍可发现一些古闽越语的遗迹。

  泉州方言的一些动物名词往往带有一个没有实义的词头。

  例如:“苍蝇”“胡螓”[汉语拼音ho sin]。《梦溪笔谈·杂志》说:“闽人谓大蝇为胡螓。”“泥鳅”“胡溜”[汉语拼音ho liu]。上古汉语“胡”读音跟德宏傣语的动物名词语音相近。

  此外,如“蟑螂”“加捷”[汉语拼音ga zhua],“跳蚤”“加蚤”[汉语拼音ga  zhao]、“蚯蚓”“藁蚓”[汉语拼音gao un]、“蚂蚁”“藁蚁”[汉语拼音gao ya]、“蝼蛄”“土藁”[汉语拼音to gao]。以上这些动物的词头跟德宏傣语的动物名词词头[汉语拼音ga]非常接近,这些很可能就是古闽越语的底层沉积。

  泉州方言中还有一些动植物名词的构词成分和构词方式也保留古闽越语特征。

  例如,泉州称一种常见的鱼叫“巴啷”[汉语拼音ba lang]。今壮、侗、傣语均谓鱼为[ba]。“巴啷”鱼。

  又如“荸荠”,泉州叫“马荠”[汉语拼音mie ji]。这第一个音节也是古越语果子类名词称谓的遗存。古越语称果子一类词为[mie],“荸荠”今武鸣壮语叫[mietai]即“地下的果子”,广州话叫“马蹄”[mie duei],正是用的古越语词。而泉州方言中的“荠”则是汉语成分。这是汉、越二语的合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词素的词序排列也同于“巴啷”,均为修饰语后置。它反映了汉藏语系古越语和古汉语语法上的一些共同特点。

  今天泉州方言中还保留着一些古闽越语词。

  “抛”(柚子,汉语拼音pao),温州写作“橐”,绍兴写作“脬”,但《说文》和《广韵》以上诸词皆无“柚子”一义。这个“抛”与东江侗话[pao]音相近。“抛”是南方果树,“抛”一词可能是古越语词。

  再如泉州方言称“水母”“虴”[汉语拼音tie]。《集韵》《南越志》说:“水母,东海谓之虴。”这可能也是古闽越语的遗留。

泉州方言中保留的北方上古汉语词语

  《诗经》用到汉字1710个,其中跟泉州方言用字相近的有1622个,占94.85%。

  值得一提的是,泉州方言虽然包含了各个历史时期各个层次的古汉语积淀,但它始终保留了许多古汉语根词和单音词特点。例如:“鼎”(锅)“册”(书)、“箸”(筷子)、“昼”(中午)、“目”(眼睛)、“曝”(晒)、“食”(吃)、“行”(走)、“走”(跑)、“惊”(害怕)、“乌”(黑)、“芳”(香)、“日”(太阳)等,都是泉州方言的基本词。

  北方方言中的双音节词,在泉州方言中也大都仍为单音节词,这是因为在泉州方言中这些词保留了古汉语词汇的特点。例如:椅”(椅子)、“桌”(桌子)、“盘”(盘子)、“尾”(尾巴)、“位”(座位)、“鸭”(鸭子)、“稳(稳妥、稳固)、“寒”(寒冷)、“爽”(爽快)、“畅”(舒畅)、“阔”(宽阔)、“安”(安装)等,在泉州方言中,都是用单音节来表示的。

  先秦的一些书面中的词语,至今还在泉州方言中大量使用。例如:

  [gia¯]泉州方言“行”“步行”的意思,与古汉语意思相同的。另外,泉州方言的“行时”[gia¯xi¯]则是“流行”的意思,与古汉语中“流行、流传”的意思也完全一致。如孔子说:“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文章没有文采,就不能流传很远)。

  《诗经·小雅·信南山》“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膋”汉语拼音[liáo],原指“脂肪、油脂”;泉音[la],至今还在使用,如“日时走啪啪,暗暝点猪膋”(白天四处闲逛,晚上才点油灯干活)。

  [me](粥、稀饭):《礼记·月令》:“行糜粥饭食。”东汉·刘熙《释名·释饭食》:“糜,煮米使烂也。”泉州方言“吃稀饭”一贯坚持说“食糜”[汉语拼音jia\me]。泉州方言“糜”“米”结合起来就是“糜米”,意指粮食。

  [jia](吃):《诗经·魏风·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泉语如“食饭”[jiabeng](吃干饭)、“食烧猪脚”[jiabxio-di-ka-](吃烧猪脚)、“食物件”[jiam-gia-](吃东西)。

  [mi-](夜晚):《诗经·小雅·斯干》:“哙哙其正,哕哕其冥。”郑玄笺:“正,昼也;冥,夜也。”《玉篇·冥部》:“冥,夜也。”泉语如“暗冥”[ammi-]、“冥时”[mi-xi]

  [dao](颈):《公羊传》:宋万怒搏闵公,绝其脰。”何休注:“脰,颈也。”泉州方言有“摇头拌脰”[yotao-ba-dao](摇头摆脑)之说。

  [a](浇):《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奉匜沃□。”孔颖达疏:“沃,谓浇水也。”《说文》:“沃,溉灌也。”注:“自上浇下曰沃。”泉语如“沃肥[abui](浇肥料)、“沃菜”[acai](给蔬菜浇肥料或水)。

  [dang]浓汁在气温下降的时候自然凝结成的块状物,如土笋冻、肉冻、鱼冻。汉·许慎《说文解字》:“冻也,象水冰之形。”段玉裁注:“象水初凝之文理也。”

  丈夫:

  “丈夫”在泉州话里有两个读音,一为白读,一为文读。文读为[diong-hu-],与现代汉语同义,指女子的配偶。白读为[da-bo-],意为“男子”、“男性”,通常俗写为“打捕”、“乾埔”

  “丈夫”“男子”、“男性”讲,这种用法在先秦至晋、唐的古籍中随处可见。

  《国语·越语》:“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

  《战国策·赵策四》:“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

  《左传·定公五年》“所以为女子,远丈夫也。”

  《说文》:“男,丈夫也。”

  《搜神记·卷六》:“魏襄王十三年,有女子化为丈夫。”

  王梵志《骂妻早是恶》诗:“骂妻早是恶,打妇更无知。索强欺得客,可是丈夫儿。”

  牛僧孺《玄怪录·王煌“傍有二婢,无丈夫。”

  在古汉语和泉州方言中,“丈夫”可指“成年男子”

  《谷梁传·文公十二年》:“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

  明·嘉靖刻本《荔镜记·第四十二出》“只一丈夫便是泉州人,只诸娘是潮州人。” 

  刀仔:

  泉州人称儿子习惯用[duo-a-],通常写作“刀仔”,如“生刀仔”(生男孩)、“两个刀仔”(两个儿子)。

  学者认为,“刀仔”是古代汉语“丈夫子”急读的音缩。《国语·燕语》:“人主之爱子也,不如布衣之甚也;非徒不爱子也,又不爱丈夫子特甚。”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商矍年老无子。孔子曰:‘无忧,四十后当有丈夫子五。’已而果然。”《集解》曰:“五男也。” 宋·洪迈《夷坚志·丁卷第1·徐熙载祷子》“舜俞它日当有三丈夫子矣。”

  诸娘、查某[za mo]

  在闽南,女姓统称“查某”,而泉州还有一个独特的称呼“诸娘”,讹称“姿娘”从语境、语气上看,“查某”比较粗俗随便,“诸娘”、“姿娘”则比较文雅。如明本《荔镜记·第六出》:唐明皇是丈夫人、孜(“诸”的同音借字)娘人?”《第五出》:“只一查某不识物,我捻手看大哑小,卜打手指乞你。”

  关于“诸娘”的来源,有三说:

  一说“诸娘”实为古汉语中“诸母” “诸母”在当时除表示“庶母”外,还泛指中年以上的妇女。《史记·淮阴侯列传》韩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饥,饭,竟漂数十日。”《汉书·蒯通传》:“臣之里妇与里之诸母相善也。”后来在泉州话中,“诸母”的词义进一步扩大,用来泛指女姓。而“查某”“诸母”转音字。

  一说与古无诸国有关。叶俊生《闽方言考》:“一云,闽古为无诸国,故妇曰诸娘。”

  一说“诸娘”“珠娘”的同音字。南朝·梁任昉《述异记》:“越俗以珠为上宝,生女谓之珠娘。”

  新妇:泉州人称“媳妇”“新妇”“新妇”一词最早见于先秦,本指“新嫁娘”《国策·卫策》:“卫人迎新妇。” 《吕氏春秋·淫辞》:惠子闻之日:‘何事比我于新妇乎!’”从汉代起,“新妇”开始用来称“儿媳”《后汉书·周郁妻<赵阿>传》:骄淫轻躁,多行无礼。曰:‘新妇贤者女,当以道匡夫。’” 又《后汉书·何进传》张让向子妇叩头,云:‘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世说新语·贤媛13》注引《晋诸公赞》:贾充柳氏将亡,问所欲言者。柳氏曰:‘我教汝迎新妇尚不肯,安问他事!’”北齐时童谣云:“寄书与妇母,好看新妇子。”“新妇”“儿媳”义至今仍被保留在闽、粤、吴等方言中。

  走(跑):泉州方言“走”(zao)跟古汉语意思一样,都是“飞快地跑”。如《史记》:“狡兔死,走狗烹。”杜甫《石壕吏》:“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而现代汉语中,“走”却变为“行走”了。

  度晬:小孩出生一周年曰度晬(ze)。汉·许慎《说文解字》:“晬,周年也。从日、卒,卒亦声。子内切。”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5·育子》:生子“至来岁生日谓之周晬,罗列盘琖于地,盛果子饮食、官诰、笔、研、算、称、等、经卷、针线,应用之物,观其所先拈者以为征兆谓之试晬,此小儿之盛礼也。”

  梢杀[xiao sa]本义冲击。战国·宋玉《风赋》“足阙(“足阙”合一字)石伐木,梢杀林莽。”泉语引申为“呵斥”、“抢白”

  絓(gua):《现代汉语词典》:絓,音同挂。释义:绊住;阻碍。泉语引申作“短暂停留”,如“絓东絓西”,意到处逗留。《史记·卷32·齐太公世家第二》:“车絓于木而止。”

泉州方言中保留的晋、唐古汉语词语

  泉州方言中保留的古汉语词语,尤其以晋、唐为多。

  阿:泉人至今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带“阿”的称呼语,表示亲近的意思。如“阿瓜”、“阿兄”、“阿奴”、“阿母”、“阿大”;称呼别人,也往往从名字中取一字,在前面加一个“阿”字,如“阿文”、“阿丽”、“阿龙”,或取一字,在后面加一个“阿”字,如“玉阿”、“强阿”“阿”是盛行于汉、魏、六朝的称呼语,其源也古。宋·赵彦卫《云麓漫沙·卷10》:“古人多言阿字,如秦皇阿房,汉武阿娇金屋。晋尤甚,阿戎阿连等极多。唐人号武后为‘阿武婆’,妇人无名,第以姓加‘阿’字,今之官府妇人供状,皆云阿王阿张,盖是承袭之旧云。”

  囝[gna]、阿囝[a gna]

  泉州话中把“儿子”叫做“囝”,故引申出有“阿囝”、“大囝”(大儿子)、“细囝”(小儿子)、“好囝”、“否囝”、“囝儿”、“打捕囝”(男孩子)、“查某囝”(女孩子)“囝婿”(女婿)等一系列词语。

  《集韵》:“囝,九件切。闽人呼儿曰囝。”这种用法,唐代已见。顾况《囝》诗云:“囝生闽方,闽吏得之。”注:“闽俗称子为囝。”。又如宋·陆游《戏遣老怀》诗:“阿囝略如郎罢老,稚孙能伴老翁嬉。”

  其实,以“囝”“儿”只是“囝”的一个义项,在泉州话中,“囝”、“阿囝”、“囝”等还可以作为爱称,如:“我囝我心肝”、“阿囝汝倒来喽乎”、“囝也来去乎”。上述三例均是长辈对幼辈的昵称,既可出于父母之口,亦可出于祖父母之口。

  追溯“囝”、“阿囝”的源头,则是六朝时尊长对卑幼的昵称“阿子”《晋书·五行志》:穆帝升平中,儿辈忽歌于道,曰:‘阿子闻。’曲终辄云:‘阿子,汝闻否?’无几而帝崩,太后哭之曰‘阿子,汝闻否?’”这里“阿子”是长辈对晚辈(母对子)的昵称。又如《世语新说·贤媛桓宣武平蜀”注引《妒记》桓温平蜀,以李势女为妾。郡主凶妒,不即知之。后知之,乃拔刀往所,欲砍之。见在窗前梳头,姿貌端丽,徐徐结发,敛手向主,神色闲正,辞甚凄婉。主于是掷刀前抱之,曰:‘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遂善之。”这里“阿子”则是尊对卑(妻对妾)的昵称。很显然,泉州话中的“囝”、“阿囝”即源于此。

  阿爹[a dia]称父亲。“阿爹”见之于汉代。《续古文苑·20·戴友失父零丁》:“今月七日失阿爹,念此酷毒可痛伤。”汉以后一直沿用。唐·韩愈《祭女□(上“如”下“手”)女文》“阿爹阿八,使汝以清酒时果庶羞之奠,祭于第四娘子□(上“如”下“手”)子之灵。”元本《琵琶记·16》:“你来,我这孩儿极孝顺,阿爹养孩儿,为何不爱惜你?”《水浒传·三十七回》:“那大汉道:‘阿爹不知,哥哥在家里么?’”《警世通言·卷15》:“那秀童要取壶酒与阿爹散闷,是一团孝顺之心。”

  老爸[lao bie]在背后称父亲为“老爸”。六朝时作“老父”。《世说新语·政事》: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元方只11岁,又是长子,此处的“老爸”,显然不是指“年老的父亲”,当时对父亲的背称(带尊重之意)无疑。泉语“老爸”即源于此“老父”,因先秦经传尚无“爸”字,《尔雅》、《说文》均未收,汉、魏始见。《广雅·释亲》:“爸,父也。”从字形看,“爸”也无疑是来自“父”字。

  鼓胀:“鼓胀”也是泉州人对男孩儿的爱称之一,含义相当于“傻小子”、“小家伙”,通常带有疼爱、亲昵的感情色彩。鼓胀原为病名,指腹内蓄水、充气或积食等而胀满如鼓。泉州话之所以用“鼓胀”来称呼男孩子,或是男孩儿小时候肚子通常总是滚圆滚圆的,犹如鼓胀一般,与“鼓胀”病实属两码事。“鼓胀”一词的如此用法,在六朝就出现了。《世说新语·雅量》:裴遐周馥所,设主人。与人围棋。司马行酒,正戏,不时为饮,司马恚,因曳坠地。还坐,举止如常,颜色不变,复戏如故。王夷甫:‘当时何得颜色不异?’答曰‘直是当故耳!’”对上文中的“当故”,历来认为难解。值得注意的是,在原文之下有一段校文:“一作故当”,即“故当”应为“鼓胀”的音近借字(胀、当二字上古同属舌头音)。以泉州话“鼓胀”来解释原句,文通义合。直译出来就是:周馥只不过是个傻小子罢了。”言下之意:跟这种傻小孩似的行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泉州方言中,“鼓胀”还有贪吃的意思,即吃得肚子圆滚滚,如骂人贪吃的“辞生鼓胀”

  新人:泉州一带习惯称新婚女子为“新人”,如娶新人(娶妻)、吵新人(闹洞房)等等。“新人”一词汉代已见,本指新娶的妻子,与原来的妻子相对而言。如《玉台新咏·古诗》:“长跪问故夫:‘新人复如何?’‘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后引申为“新娘子”明·关汉卿《玉台镜·第三折》:“滴滴金杯双劝酒,声声惊唱贺新郎。请新人出厅行礼。”

  同门:姊妹之夫的姻亲关系,古代亦称“友婿”,普通话称为连襟,泉州一带则称作“同门”“同门”这种称呼,晋代已见。《广雅·释亲》:“同门谓之婿。”·王念孙疏证:“婿上盖脱‘友’字……”《汉书·严助传》:“家贫为友婿富人所辱。”颜师古注云:“友婿,同门之婿。”

  亲家、亲母(姆):泉俗男女姻家互称,男称“亲家”,女称“亲母(姆)”,分别为“亲家翁”、“亲家母”的简称。唐·卢纶评事驸马花烛·之三》:“人主人臣是亲家,千秋万岁保荣华。”《六十种曲·荆钗记·第二十八出》:“亲家不好了,我的媳妇投江死了。”关汉卿大尹智勘绯衣梦·第四拆》:“既然亲家不肯和,叫闰香孩儿出来。”以上三例的“亲家”即指亲家翁。《六十种曲·荆钗记·第五出》:“老亲家,亲母如何不见?”“老夫如今打点西边空房屋一所,请亲姆到来,与我孩儿同住,未知尊意如何?”《第四十二出》:“亲母,小女姻缘薄,终身地下游。”以上三例的“亲母(姆)”则指亲家母。

  大官、大家:

  在泉州话中,“大官”读作[汉语拼音da gua]时,指妇对夫之父的称呼,即指“公公”;管“婆婆”“大家”[汉语拼音da gei]。

  “官”在古代除了作“官吏”、“官职”解外,还作为对君主、尊长的敬称。如晋·卢循家人称、南朝·梁·袁君正称其父、晋·石鉴称其君石虎皆曰“官”

  “大家”在古代亦为对妇女的尊称。《后汉书·曹世叔妻传》:班昭博学多才……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

  后来,“官”引申为对“公公”的称呼,称“大官”“大家”引申为对婆婆的称呼。“家、官”相对并称。宋·王懋《野客丛书》记载,妇人称“翁姑为官家”《南唐书·李家明传》注:“江浙谓舅为官,姑曰家。”

  《宋书·孙棘传》:又寄语属:‘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意,竟未娶妻,家道不立。’”

  《大平广记·陈义郎》:“大家见之,即不忘息(媳)。”

  阿母、老母:泉州人对母亲当面称为“阿母”,背后称则用“老母”(亦可称别人的母亲)。这种分别在汉、魏、六朝时就已可见。《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世说新语·识鉴》:周嵩起,长跪而泣曰:‘不如阿母言,伯仁为人志大而才短,名重而识暗,好乘人之弊,此非自全之道;性狼抗,亦不容于世;唯阿奴碌碌,当在阿母目下耳。’”上举两例之“阿母”均是当面称呼。《世说新语·德行43》:罗企生答曰:‘昔晋文王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怀弟以养老母。’”在该条下刘孝标注引《中兴书》回马授手,尊生便牵下之,谓曰:‘家有老母,将欲何行?’”以上两例之“老母”均是背称。

  阿兄、阿姊:泉州人通常称“哥哥”“阿兄”,称“姐姐”“阿姊”。细分别,当面称和背后称还略有不同:当面称,“阿”一般读阴平;背后称,“阿”读上声。“阿兄”最早见于汉末。《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六朝仍沿用。《世说新语·赏誉27》:王平子目太尉王衍:‘阿兄形似道,而神锋太俊。’”“阿姊”北朝已见。《乐府诗集·木兰辞》:“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唐时亦可见。李商隐李义山诗集·骄儿》:“阶前逢阿姊,六甲颇输失。”

  羹:《尔雅·释器》“肉谓之羹。”“羹”原指有肉、菜及调味品做成的以汁液为主的副食,也就是肉羹汤或菜汤,后泛指煮或蒸成的汁状、糊状、冻状的食品。《水浒传·第九十三回·李逵梦闹天池,宋江兵分两路》:“猛可听的一声响,却是李逵睡中双手把桌子一拍,碗碟掀翻,溅了两袖羹汁。”泉州方言除保留“羹”的原意外,还同音演化为“粳”[gi-],专指用地瓜粉调制的鱼肉类汤食,如“牛肉粳”、“鱼粳”等。

  烧熏(抽烟):汉·蔡质《汉官仪》中关於香的文献记载:“女侍史絜被服,执香炉烧熏。”显然,烧熏在古代是燃香的意思。明末以后,泉州方言将“烧熏”之义延伸为“抽烟”,可能是形似的缘故。以前老人家抽水烟的,也称“烧水熏”

  细风(微风):唐·杜甫王十五前阁会》:“楚岸收新雨,春台引细风。”

  街路(街道):汉·司马迁《史记·65·列传5田忌欲引兵之赵,孙子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今梁赵相攻,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田忌从之。”

  飘瞥:本义“雪花飞掠貌”《世说新语·言语》:“郊邑正自飘瞥,林岫便已皓然。”泉语则用于表示女性举止随心所欲、太过张扬。如:“只个查某野飘瞥。”即这个女人太张扬。

  月头(月初):五代·后蜀国主孟昶宠爱的花蕊夫人诗:“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数千;遇着唱名多不语,含羞走过御床前。”

  衫裤(衣服):唐《敦煌变文集·不知名变文》:“初定之时无衫裤,大归娘子没沿房。”清·夏敬渠《野叟曝言》:“便自吹灭了烛,卸了衣服。单留紧身衫裤,放下帐子,揭开锦被,竟挨到素臣身边,朝里而睡。”泉州方言“衫裤”是衣着的泛称,保留着唐代的词义

  眠床[min¯ceng¯](床铺):唐·李延寿《南史·鱼弘传》:“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清·《醒世姻缘传·第九十一回·经司受制嬖妾,推府考察属官》:推官不敢违拗,顺顺的走进房内,朝了眠床登时做了个半截汉子。”

  人客[lang/kei](客人):唐·杜甫《感怀》:“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

  [pun]米泔水。据《大众字典》(大众书局,1949年)的解释,“潘”的第一义为淘米泔水,第二义才是姓氏。至今泉语仍两义并用。

  散仙:指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人,源于唐。唐代“散仙”有两义:①道教用来称未授职务的人。如韩愈《昌黎集·酬给事曲江荷花行》:“上界真人足官府,岂如散仙鞭笞鸾凤终日相追随。”②比喻放纵不羁的人。白居易《长庆集·雪夜小饮赠梦得》:“久将时背成遗老,多被人呼作散仙。”《六十种曲·鸾□(“蓖”去“艹”左加“钅”)记》“春花秋月入诗篇,白日清宵是散仙。”

  步辇[bo lian]古代一种用人抬的、类似轿子的代步工具。《晋书·山涛传》:“帝尝讲武于宣武场,时有疾,诏乘步辇从。”泉语则用作动词,指“步行”。如:“我是步辇来的。”

  婀娜[wo lo]本义形容女子“美貌”三国·魏·曹植《洛神赋》:“华荣婀娜,令我忘餐。”泉语则变形容词为动词,引申为“称赞”、“赞美”,俗写为“阿咾”

  风神[fong xin]本指风采神韵,为褒义词。《晋书·裴楷传》:“风神高迈,容仪俊爽。”泉语则用作贬义词,指好表现自己;亦作“风姑”[fong gu]

泉州方言中保存的宋代以后词语

  在泉州方言中,保存着许多宋代以后的词语,这部分泉州方言与古代书籍中用语的一致性相当高。

  天文类

  日头(太阳):《水浒传·第十一回·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梁山》:“两个来到山下东路林子里潜伏等候,看看日头中了,又没一个人来。”

  红霞(彩霞):《水浒传·第一百八回·乔道清兴雾取城,小旋风藏炮击贼》:“风随火势,火趁风威。千枝火箭掣金蛇,万个轰雷震火焰。骊山顶上,料应褒姒逞英雄;扬子江头,不弱周郎施妙计。氤氲紫雾腾天起,闪烁红霞贯地来。必必剥剥响不绝,浑如除夜放炮竹。”

  轰雷(打雷):《水浒传·第一百八回·乔道清兴雾取城,小旋风藏炮击贼》:“贼兵发喊,急躲避时,早被火炮药线引着火,传递得快,如轰雷般打击出来,贼兵奔走不迭的,都被火炮击死。”

  落雨(下雨):《水浒传·续本“荡寇志”第七十一回·猛都监兴师剿寇,宋天子训武观兵》:希真又去买了两把雨伞、几张油纸,防天落雨。”

  苦旱:明·张纲孙《苦旱行》说的就是农民盼望天降霖雨,使庄稼薄有收成可稍完“国课”的卑微而善良的心理。很明显,这里的“苦旱”是词组“苦于干旱”的意思。泉语用为单词,义“干旱”。如“今冬苦旱”,即今年冬天干旱。

  地理类

  街市(街道):《水浒传·第一百八回·乔道清兴雾取城,小旋风藏炮击贼》:“挨到昧爽时分,踅出寓所,将写下的数张字纸,抛向帅府前左右街市闹处。”《水浒传·第四十三回·假李逵剪径劫单人,黑旋风沂岭杀四虎》:“此时街市上讲动了,说道:‘拿着了闹江州的黑旋风。如今差都头去拿来。’”

  水圳(水渠、水沟):宋·袁采《世范(5)》:“且如田亩,有因地势不平,分一丘为两丘者;有欲便顺并两丘为一丘者;有以屋基山地为田,又有以田为屋基园地者;有改移街、路、水圳者。”这里“水圳”即水沟或水渠的意思。

  时令、时间类

  旧年(去年):《水浒传·第九十四回·关胜义降三将,李逵莽陷众人》:“旧年因田虎侵夺壶关,要他降顺,唐斌本意不肯,后见势孤,勉强降顺。”

  后日(后天):《水浒传·第八十二回·梁山泊分金大买市,宋公明全伙受招安》:“约至后日,众多大小头目离寨三十里外,伏道相迎。”

  月尾(月底):宋·宋慈《洗冤集录》“更详月头月尾,按春秋节气定之。”

  天光(天亮):《水浒传·第十四回·赤发鬼醉卧灵官殿,天王认义东溪村》“两个又吃了数杯酒,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雷横道:‘东方动了,小人告退,好去……’”“东方动了”“天光”了。

  早起(上午):《水浒传·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销金帐,花和尚大闹桃花村》:“再说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下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寻思:‘早起只顾贪走,不曾吃得些东西,却投那里去好?’”

  经贸类

  做生理(做生意):《水浒传·第一百零四回·段家庄重招新女婿,房山寨双并旧强人》:李助王庆道:‘……近日在房州,闻此处热闹,特到此赶节做生理。’”“生理”一词古与“生意”同义,现代汉语已大相径庭,但泉州方言却依然顽强地使用古义。泉州俗语:“生理嘴,胡类类。”意指生意人巧舌如簧。此外如“生理人”(生意人),“好生理”(好买卖)等。

  字号(牌号、标志)《水浒传·第七十六回·吴加亮布四斗五方旗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旗标令字号‘神行’,百里登时取应。这个便是梁山泊能行快走的头领神行太保戴宗。”泉州方言“字号”也引申为“声望、名声”,如“此人在四乡五里都是好字号。”

  散钱(零钱):《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贾母笑说:‘难为他说的巧。’便说了一个‘赏’字。早有三个媳妇已经手下预备下簸箩,听见一个‘赏’字,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钱堆内,每人便撮了一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着,向台上便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

  所费(费用):《资治通鉴·第250卷》:“对曰:‘但得兵,贼必可破。’有宦官侍侧,曰:‘发兵,所费甚大。”曰:‘臣为国家惜费则不然。’”

  趁钱(挣钱):泉州方言“趁钱”[tan\ji-]即“挣钱”跟古汉语一样。如《水浒传·第三一回》:“为是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快活林内,甚是趁钱。”《红楼梦·九十一回》“甚至有叫他在内趁钱的。”而现代汉语已规范为“挣钱”了。

  房屋、器具类

  门扇(门板):《水浒传·第一百零八回·乔道清兴雾取城,小旋风藏炮击贼》:“是晚,东北风大作,浓云泼墨,李应柴进见天色已暮,恐天雨沾湿了粮草,教军士拆开门扇,把车辆推送屋里。”

  面桶(脸盆):《水浒传·第二十一回·虔婆醉打唐牛儿宋江怒杀阎婆惜》:“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桶里冷水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帻,口里骂道……”古汉语中“面”相当于现代汉语的“脸”,因此,泉州方言的“面桶”与《水浒传》中“面桶”一词是完全一致的,即脸盆。

  酒盏(酒盅):《水浒传·第二十四回·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既然如此,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那妇人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

  火箸(火筷子):《水浒传·第二十四回·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那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拿起火箸簇火。”泉州方言“筷子”“箸”“火箸”即拨火之筷子。

  柴炭(木炭):《水浒传·第十回·教头风雪山神庙,虞候火烧草料场》:“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屋边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

  考老(均“竹”字头)泉音“加脑”[ga lou],是泉州常用厨房用具,竹编,半球形,洗菜、洗米时用于滤水。

  笼甑:泉音[lang seng/],即蒸笼。清代手抄本《日用字便览》有这个词的注释。

  服饰、起居、食物类

  外衫(外衣):清·吴趼人《情变》:姆姆送过四娘,便换过一件青布外衫,蹩到秦家去。”

  汤(热水):古意“汤”即热水,如“赴汤蹈火”《水浒传》:戴宗李逵安排些素酒素饭吃了,烧汤洗了脚,上床歇了。睡到五更起来,洗漱罢,吃了饭,还了房钱,两个又上路。”泉州方言至今热水乃称“汤”,如“烧汤”[xiou-teng-]。但在现代汉语,“汤”指食物加水煮熟后的汁液,也指烹调后以汁液为主的副食。

  滚水(开水):《红楼梦·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孔雀裘》:宝玉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

  精肉[jia-ma](瘦肉)《水浒传》“提辖拳打镇关西”“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三遂平妖传》:左瘸师任迁买了个炊饼,又说:“我娘八十岁,如何吃得炊饼?换个馒头与我。”拿到馒头,听说“一色精肉在里面”,又道:“我娘吃长素,如何吃得?换一个沙馅与我。”

  烧酒(酒):《红楼梦·第三十八回·潇湘魁夺菊花诗,蘅芜讽和螃蟹咏》:黛玉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自己斟才有趣儿。’说着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因说道:‘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吃口烧酒。’宝玉忙接道:‘有烧酒。’便命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了。”这里的“烧酒”既有温热的酒的意思,也一样有泛称酒的意思。泉州方言“烧酒”则基本上就是酒的泛称了。如邀请朋友喝酒,一般说:“请你喝烧酒。”但如果是在喝酒的时候,则就会明确喝什么酒了,比如喝葡萄酒,或者白酒、啤酒等。

  生醭:泉语[xni pu],即“发霉”

  交往类

  好礼:《金瓶梅·第四十九回·请巡按屈体求荣,遇胡僧现身施药》:“清河县有一相识西门千兵,乃本处巨族,为人清慎,富而好礼,亦是老先生门下,与学生有一面之交。蒙他远接,学生正要到他府上拜他拜。”“好”指崇尚或注重,“礼”即礼仪,“好礼”注重礼仪、对人热情、讲求礼貌,此义与泉州方言一致。当然,泉州方言中“好礼”还有跟现代汉语一样表示“贵重的礼物”的意思,但发音就有所不同了。

  呷:小口略饮的意思。普通话音xia;泉州方言读[汉语拼音ji] ,如“呷一嘴”、“呷酒”、“呷茶”、“呷糜”《水浒传·第四十三回·假李逵剪径劫单人,黑旋风沂岭杀四虎》:朱富跪下道:‘小弟已知师父不饮酒。今日这个喜酒,也饮半盏儿。’李云推却不过,略呷了两口。”

  夫夫[夫夫”合一字]泉语相当于“满”[man]的阴平声,指两人的手互相盘在对方肩上或脖子处。线装本《缩本中华大字典》(中华书局,1916年)有收录。

  其他

  敢是:《水浒传》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大官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肚里踌躇。”显然,古汉语的“敢是”相当于“是不是”的意思。泉州方言“敢是”沿袭古汉语“是不是”的意思,如“这位敢是恁阿舅?”(这位是不是你的舅舅?)“这些鱼敢是南菜市买的?”(这些鱼是不是南菜市场买的?)这跟普通话差别很大。

  头先:《水浒传·第二十七回·武松威震平安寨,施恩义夺快活林》:“看看天色晚来,只见头先那个人又顶一个盒子入来。”“头先”“刚才”。泉州方言沿用此义,如“我头先找汝无”(我刚才找不到你)。

  众生:

  泉语[ing xni],意“人以外的所有动物”,既泛指禽兽、畜牲,又喻指没人性的人。

  其实,最早的“众生”通常泛指有生命者。如《礼记》:“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即此义。后来才发生演变。

  《水浒传·三十回》“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来你这厮外貌象人,倒有这等贼心贼肝。”这里“众生”“人”对举,显指禽兽。

  《初刻拍案惊奇·卷37》“小子而今说一个怕死的众生,与人性无异的,随你铁石做心肠,也要慈悲起来。”“众生”指牛。

  《初刻拍案惊奇·卷19》“却今日来弄这个买卖,伴这个众生。”“众生”指驴儿。

  剪绺:泉州人称扒手为“剪绺”“剪绺”最初含义是窃取。元曲《勘头巾》:“(令史云)这个是甚贼?(张千云)这是剪绺的。”明《洞玄升仙》:“你每学道(盗),我则会剪绺。”《广成子2》:“你便说真方买佳药,我去骡马市剪绺,出桶子撞亮。”以后才引申为小偷的代名词。明·唐皋诗:“争奈京城剪柳(绺)多。”《警世通言·卷17》:“那老者赶早出门,不知在哪里遇着剪绺的剪去。”古人之所以将窃取、小偷称为“剪绺”,盖因古人佩戴钱物往往用“绺”(丝带)系住,小偷窃取时先得剪断“绺”

  倜桃(ti tou):泉语“玩耍”之义。本字“踢投”“踢”指踢毬、踢毽,“投”投壶,均为流行于唐、宋的古代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