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廷 机
(下卷:疏、书、记、考、说)

  疏
    ——《条陈宗藩简便之法疏》。
    ——《执奏秦府请封疏》。
    ——《乞止亲藩复禄并裁将来仪宾禄疏》。
    ——《议处宗藩疏》。
    ——《却昔藏番进贡疏》。
    ——《却朝鲜请封世子疏》。
    ——《乞罢使琉球疏》)

  书
    ——《报北新关吴王政》。
    ——《报徐石楼》。

  记
    ——《宝应新开运河成记》。
  考
    ——《九边屯政考》。
    ——《盐政考》。

  说
    ——《宣府镇总图说》。
    ——《大同镇总图说》。
    ——《城垣主意》。

  《皇明经世文编·卷460·李文节公文集(疏、书、记、考、说)》收录李廷机为政时的疏、书、记、考、说。为说明李廷机处政情况,予全文收录。

  《条陈宗藩简便之法疏》

  “《条陈宗藩简便之法疏》【宗藩】

  照得宗藩事例、历年所条议,精详妥当,见今遵守,毋敢逾越,然宗室犹告称困苦,至画图帖说,极訢其冻馁颠连之状,有后言者每为之深惟其故。

  窃见宗室每请名封,到部备查册籍来历,少有未明,不敢题覆:父无爵不与,母无封不与,无奏报不与,母年在五十之外不与,私婚擅婚滥妾巳经另题复来辩者不与,年远无稽复来辩者不与。凡所以综核裁节之者,略不少徇。此在本部虽严而不为苛,在宗室虽苦而不敢怨者也。

  乃有宗室例所应得,本部例所应题者,其究未尝不题,未尝不得转折,既多无名之费不可胜计矣;而特苦于转折之多,需索之众,等候之久,未尝省禄粮之升斗,而徒朘宗室之脂膏。如宗室子女报生有结矣,及请名则又取结,及请封选婚则又取结,凡事行取甘结不足以禁奸,适足以滋费;结而又结,得无烦难。又如年五岁过矣,而未见请名;年十五岁过矣,而未见请封选婚。年复一年,得无阻格,就此似亦当再为斟酌变通其间者,窃惟王道、本乎人情。

  良法莫如简便。臣自署事以来,将历年题准事例日夕展玩,见前比诸臣体悉之周,我皇上敦庸之笃,即如酌例奏请期限款内,过期免勘一节,所省查勘之扰甚多。而臣因此紬绎引伸,偶有一得,敢为皇上陈之。

  臣阅册库,宗室名封揭帖位下,既注云抄手本册稿俱查同,间又注云候结。夫既查同应题,而以候结未题,盖缘宗藩要倒第四款内称宗室子女名封,俱繇各该亲郡王及管理府事者审实类奏,仍取具宗室五位,并长史、教授、两邻收生人等甘结一并送部,如王奏到三月以外,而长史、教授等结未到,致妨查题者,本部查参,行巡按御史将长史、教授等官提问,据此则候结例也。

   然臣查得要例第三款,内称宗室新生子女三日后,具启各该亲郡王及管理府事者审实,取具收生亲识宫眷人等保结,明曰按季类奏臣。随取各王府报生奏结观之,有五宗结,有长史结,有教授结,有两邻收生结;又取请名结状观之,与报生同;又取请封选婚结状观之,亦与报生同。是结惟一样,取至再三,斯巳烦矣,此皆取应故事而巳,而贫宗之因弊何以堪之?

  况两邻之迁徙不常,收生之存亡难必,即结不足凭,而结又不可白得也。计长史、教授、两邻收生及长史司教授所之书役凡若干人,其馈送需索常例不知若干,而赉结盘缠、吏书需索又不知若干,此若干者?,贫宗何从措处?不过预写禄粮重息称贷,剥肤椎髓,以博升斗之获。而所为候结者,直候长史、教授之橐盈,衙门吏书之腹餍而巳。参究亦视为故事,所以需索稽延,习以为常也。即查参究问,竟是推捱申饬,禁防终成虗套,于宗室宁有补哉。

   臣又思宗室所患苦者何也?奏请之经繇多,而馈送需索之费重也。盖必展转措办,有以充馈送需索之费,而后敢请。其馈送需索,必人人满其所欲而后得,论事甚透,出于宗之题奏更为难也。请故均之宗室也,而有力得之,无力不得非,所以为平也。均之得也,而辄以贿成,非所以为法也;均之与也,而必俟其苦求,重费而后与之,非所以为恩也。且以皇上宗室、太祖子孙,而令乞哀异姓,受制贱胥,岂理也哉。

臣反覆思维,有简便之法二焉。

  一则曰免重结。

  盖报生一结,父母来历既巳明白,则一结足矣。此后除选择婚配另结外。至于请名及请封、请婚,其在今日凡奏到结未到者,查果明白应题,不必候结便与径题。其自今日以后请名、请封、请婚者,免其长史教授两邻收生之结。

  犹恐有殇卒不报、以死作生及以生冒死情弊,则莫能逃于亲支之五宗,第令单取五宗一结,径递各府长史、教授,启王据宗结以奏,而本部止凭王奏,不必结来。如有虚冒,本部查出,或被首告事发,将本宗参降爵级,五宗罚革禄粮,一如条例。如此则报生结状,至为要紧。如或不到,本部无凭查题,定将长史、教授参黜,以为疏玩之戒,是去烦省费计,莫便于此者矣。

  一曰定取期。

   盖既有报生奏结,而又有玉碟册、妾媵册、年终攒造册、殇卒册,具可备查。本部复设格眼册,将各宗室父母来历生年月日并保结某宗某人名姓备书位下,而该司呈堂,亲注其上,应名封者注一‘应'字,另题者注一‘另'字,用印钤盖,每年挨查。

  其及期者,某府某位尽数类行该府长史、教授,启王具奏:如万历十七年报生,今年十五岁为封婚之期,则行取请封选婚;如二十七年报生,今年五岁,为名期,则行取请名。如此,则自上而下类题,既有定期稽缓,需索之弊可以渐减矣。本部一面移文如期,而取该府一面类奏,照常而行。虽有今法,犹循旧规,正欲相维,以防后弊。但令取五宗一结奏,内总提‘五宗结勘明白'一句,不必结到本部。其万历十七年以前未及请封选婚,二十七年以前未及请名者,一概行令于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之内,亦取‘五宗一结启王'类奏;如过两年限期不来奏请者,本部例为立案,则是前之未注者,查取以完之后,之未取者,查注以俟之。

   举一切宗藩,所应得本部所应题者,悉自我而授之彼,无使自彼而求于我。本宗既与行取,知必在题之列,则府役何所容其诓诈?部役何所容其索□?是提纲挈领,计莫捷于此者矣。

  此二说者,于旧章无所变更,而烦赘可省,于关防更加严密,而沮格尽除。臣不自揣,窃欲以此发前人所未发,补前例所未周。盖圣主展亲、仁义并用,其嚣竞而不驯者,则裁之以义;其困苦而无告者,则煦之以仁。仁尤在乎义之先,畏亦生于感之后。
臣区区愚见如此,伏祈圣明俯赐裁酌。

  得旨:‘依拟行。’”

  《执奏秦府请封疏》

  “《执奏秦府请封疏》【秦府请封】

  顷该秦王·谊漶奏为三恳天恩、俯完封典以广圣泽事,奉旨礼部便看了来说。伏惟圣主展亲德意甚然,然犹未知其间事体,有万万不可从者。

  秦王本以中尉进封亲王,其时为万历十五年,在条例谓之例后进封,不得与王世及者比也。

  其庶长子之例,须俟母妃年满五十,例后进封庶子正封郡王以宗禄难继,故设此条为之裁抑耳。而无所出,则庶长子应封世子;如有所出,则庶长子应封中尉。

  今母妃年限未满,有出尚未可知。臣揣秦王,盖虑其子或为他日之中尉,而欲先得目前分外之郡王。夫例后进封,与秦一体者九府。王家庶出常多,即今九府见有三庶,如封则俱封,是一辈而三郡矣。自此而一辈复一辈王爵之滥,可胜计乎。虽其禄米。止照原爵关支。而封一郡王。即有一郡王之银册银印,又有郡王妃之银册,又有教授、典膳、民校、民厨俸给应等项银两,此皆一一仰给于朝廷。

  今当内外公私万分匮竭之秋,圣主忧劳,百吏拮据,日徵求而犹恐其不足,日节省而犹病其未尽,即臣部每为王府题覆,极力磨勘,细至名粮不敢轻与,亦以朝廷名器、朝廷钱粮,为臣子者何敢不为朝廷慎重爱惜也。今此一事不独秦藩,更有诸藩。开国典者小,关国计者大,不惟国典,尤关国计。

  伏望明谕秦王,以进封之恩报礼宜重,首藩之礼作法宜端,推爱子之心以爱国,使其子存枢,或就本等中尉之封,或俟母妃年限之满,恪遵彝典,永杜倖门,上之彰圣主裁制之明,下之成亲藩廉靖之美,即臣礼官亦得以不溺其职矣。”

  《乞止亲藩复禄并裁将来仪宾禄疏》

  “《乞止亲藩复禄并裁将来仪宾禄疏》【藩禄】

  臣等窃惟我朝笃念亲亲,所以待宗藩者至优且渥,然而分茅之初宗支尚少、禄食尚约、处给尚易。今天潢之生齿日藩,贫宗之穷困日甚,民间之物力日耗,有司之催科日难。

  查得国初亲王制禄一万石,嘉靖、隆庆间以禄给弥广,力不能供,于是诸王辞禄各一千石,或二千石,或五百石,通计所辞共一万七千石。通计不过一万七千石,则该部所又□为细耳,仰见当时贤王节用廉取、体国恤民甚盛德也。

  为嗣王者,目击今日之罢敝,方宜继述先猷、推广美意,而比年自鲁府一倡请复,奉 圣旨,王既以养赡不敷请给奏辞原禄,准给与,后不为例。自是而荣府请复矣,吉府请复矣,近日蜀府又请复矣。窃恐自是,诸藩无不请复,无不给与者,于诸藩诚利矣,如民何哉!

  臣等见昨户部题覆疏云,当时辞者何心,今请复者又何心?不惟于该藩让德美意大戾其初,恐穷檐小民忘先日减额之恩,而祗骇今日加赋之苦。此户部所执。臣等以为老成之深虑宜从也。

  至于仪宾之禄,比于郡县乡主君,郡主岁四百石,县主岁三百石,郡君岁二百石,县君岁一百五十石,乡君岁一百石,仪宾亦以是为差。

  仪宾廪禄殊为可裁。

  夫仪宾皆素封之家,其意在联姻王室以为贵重,岂为禄谋也?况其封则中奉大夫、亚中大夫、朝列大夫、奉训大夫、承务郎,其秩则从二品、三品、四品、五品、六品。以闾巷布衣,一谐伉俪,俨然膺爵秩、被冠裳,亦巳荣矣,又何必禄之给乎。

  臣等见先年樊山王府镇国将军翊厤金条陈疏云,唐、宋诸王犹且兼领官职,未闻尽人人而素餐之也。方今坐靡廪粟,其敝巳极,矧又并其女若婿而尽食之,不巳滥乎?仪宾数半宗室,则其食禄也亦半之,以一藩计之,省禄当何如?以天下诸藩计之,省禄又当何如?此翊厤金所陈。臣等以为贤宗之笃论可采也。

  夫执持不定,则人有无巳之求;恩数不节,则后有不继之患。今鲁、荣、吉、蜀四府巳复者难议夺矣,请自今一切禁止,不准渎请。如仪宾巳婚者,难议裁矣,请自今选婚者,禄一切停罢,既有郡、县、乡主君之禄,则仪宾之禄益为可省,即以郡、县、乡主君之禄赡女及婿,不亦可乎?而仪宾既不给禄,则求婚常仪在,王府亦当议省,不责其备可也。

  此言此体贴人情,此臣等在事,仰体皇上敦睦至仁,凡宗室贫难,曲加体悉,惟见此二事可樽节者,辄敢为皇上陈之。《诗》云‘挹彼注兹’,《易》云‘裒多益寡’,盖有挹而后得注,有裒而后能益。
伏乞圣明裁断施行。”

  《议处宗藩疏》

  “《议处宗藩疏》【宗藩】

  臣伏睹皇上惇亲亲之谊,轸元元之念,求所以两利之筴,既令科臣亲履讲求其便会,且集群臣廷议而折衷之,定一代之大典,决历世之异同,弘恤睦之荡恩,纾供应之困亟,以固磐石、销衅萌,德意甚盛。

  臣睹科臣所疏,有确然可行者,有可行而未尽者,不敢不尽其愚。

  夫诸藩,初所制禄额有定,即生齿蕃衍而均则无贫,自足以供;即诸藩亦第,求不失常禄,而初不求益乎其外,则通融之议是也。朝廷制禄以赡宗室,此实载在令甲,惟正之供即有不周,有司当曲为措处,而顾缓视常赋漫不经心。圣天子恤宗之谓何则,征科之议是也。有余不足通补,是处置长算诸藩禄入不足者什三,而羡者十七。夫羡可以补不足,而不为之核,令有司得挪移其间,卒然窘匮,其胡以恤之,则余禄之议是也。每宗室奏请,需索多门,所费不赀,遂令窭贫之宗名婚衍期,此非一更其辙。 

  此疏为文节文馆课,他年为宗室条陈简便之法,即此意而鬯言之。

  朝廷有后时之恩,宗室无早沾之望,则省去烦苛,而令抚臣以时具奏之议是也。报生确,则他日之封禄有据;报孕明,则报生之情弊易稽,是报生报孕之议是也。宗室擅婚,多以结勘稽延,怨旷无聊,遂至触禁,乃并其世封而夺之。犯者多而罚,亦不能必则,夫从仪宾例。业既奏选,则使抚臣详许之成婚之议是也。庶宗虽疏,逖然其初一脉尔,以一脉之亲,坐视其饥寒而不为收恤,则恩薄且有意外之虞,欲为制禄,则于何取焉。此亦一策。

  然则取绝府之业为分赡之资,而并谕诸王以睦大义,令其各出所嬴以赈之之议是也。宗室聚处太繁,既难为生,又难钤束,动则圜视而起,有司莫敢谁何。众则易欢,分则易处,其势固然。则夫有如此类初封之时,礼官为奏另城之议是也。今之王官类,以阘葺不胜任者处之,人自以为左迁,无复顾望,依阿淟涊。一切奏报,辄以贿成,冒滥滋多,端在于此。

  则夫稍用才望,从郡国吏三年大察,称任者迁擢而否者罢斥之议是也。臣所谓未尽者有七焉,通融是矣。顾帝之与王,名号相悬,威权自别令出,然在朝廷处分亦正自难耳。天子即少有未惬,而人亦安心付之;藩王即通融得宜,而众犹未服,况河间东平未易多得,有如不体朝廷均平公溥之意,而以私盈缩其间,终恐万目睽睽,众口嗷嗷,奏请之扰安能无越关之禁安得施。故臣以为必圣天子为之主张,据玉牒之数,仍旧禄之额,各随藩封,钦定名录,而后可以杜弊,端一众志。此其未尽者一也。

  爵禄之班,本自相准爵然而禄,亦然。则人各安其分,而无所觊爵,然而禄不然。则彼将曰,主上被我以何爵,而秩我以何禄也。愚尝以为封爵之制,帝子王孙应有分别,郡王之封不必世袭,亦如将军、中尉以渐而降,可以省冗禄,可以别亲疏,且行行然,有缺望之意。况爵渐限而渐降,渐降而渐卑,分既卑矣,而令就四民之业,必欣然而乐从,不然身叨封爵而业同编氓,体被冕裳,而手操杂作,宁独彼不愿为,即为之而不足以资生,抑于体统亦为甚亵。臣窃以为封爵终不可不限,此其未尽者二也。

  许其仕进是矣,镇辅品高,改授为难,然官与爵自两行耳。今不必降其爵,正量才授官,历代或以郡王为郡守、郎官者,有之矣。岂必镇辅,不可除官乎?而以为镇辅品秩既高,改授不便,欲正于奉尉一辈,似亦太狭。夫吾非强之仕也,从其好耳。彼其好不在原封,而在仕进,彼自有所利焉。今有自部曹改台省者,是六品改七品也,而人无不乐改,朝廷亦间行之,在宗室独异乎哉。臣以无为志者不强使为,而有志者不论亲近疏远,封之崇庳,一听其应举试官,无所限制,不独于情为顺,于费为省,国之羽翼。将在乎兹。此其未尽者三也。

  夫业巳听从四民之业,即与四民无异。今四民岂尽驯良,或就野而农,或出境而商,无所不可。而独于宗室厚为猜疑,严为防范,毋乃过乎?出城之禁不弛,即善谋生者终不得一意经营收四民之利,而其顽骜惰窳不肯就四民之业者,又以城禁藉口也。孰与旷然一弛诸禁,令与四民自便之为愈。若以为任意出入虞生意外,则令有司奉三尺制之,彼亦将有所畏。此其未尽者四也。

  宗室无名封者无所爱惜,往往作奸犯科,有司不知其为民为宗,一谴诃之,辄哗不可禁,徒责之长史、教授辈启王戒饬,终于虚应故事而巳。臣以为竟当隶之有司降之敕旨,令得引绳墨行事。夫奉旨而用刑,则非有司刑之,而朝廷刑之也。刑设而不犯,则非薄宗室,而乃所以全宗室也。何为吝有司之事权,养远宗之蠹习,至于罪见过积而后痛绳焉,所失多矣。此其未尽者五也。

  《学记》曰:‘相观而善谓之摩。’古者大学,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俊秀,皆与焉。夫以元子之尊,俯而与公卿、大夫、士民之子相齿让,岂不自贵重哉。夫亦以作其观摩之意,而损其高亢之心,故曰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则入学之效也。今宗学中所与游处者,不过其宗之人尔,溺于纨绮之习,恶知有制节之风,安于款启之资,恶之有习诵之益,如是而望其有博极群书之刘向、精晓雅乐之献王,难矣。此事近来巳行,此之多举科第者矣。臣以为第令肄于学官与乡之子弟并受一经,而令督学、宪臣试其优异者,并得应举得廪食,而于其所在增设廪额以待之,均得以次而贡乎天府,渐摩既久,恬侈奢丽之态不禁,财消濯磨进取之心,不诱而自劝,即宗学可以无设。此其未尽者六也。

  仪宾欲其习学,听之应举是矣。而犹议不绝其禄者,得无以旧制难废耶。臣以为仪宾家温者多,彼其意固在联姻王室为贵重,不为禄谋也。且彼直庶民子尔,有如与庶民姻也者,何禄之与。有禄既不设,人既无所觊而来,自无所觖于后,可以省费,而于人情事体,亦无所伤,臣终以为革之便。此其未尽者七也。

  抑臣又有说焉。自正(正德,1506—1521年)、嘉(嘉靖,1522—1566年)以来,下之所以游谈聚议,上之所以咨诹采纳,以求急济之方、善后之计者,数十年于此矣,而迄未有所定,则毋乃议论多而决断寡也。窃计诸宗之生,有在建议之后,而壮而老而传而议,然有悬而未决也。失今不决,生齿之繁,日不同而月异,其势愈重,议亦愈难。《书》曰:‘惟克果断,罔有后艰。’此在皇上奋然独断而行之尔。”

  《却昔藏番进贡疏》

  “《却昔藏番进贡疏》【番贡】

  看得番人进贡,某番某族原载会典,及备开该司条例稿案之内;苟籍所不载,例不进贡。

  今昔藏等,该司博稽典故,并无此族。一旦突来,不过欲以滥恶不堪之方物,易天朝之银币为图利耳。夷类实繁,库藏又虚,即目今顺义王·撦力克一枝赏赐愆期,承运库尚难支给,倘诸番不列贡额者皆贪赏闻风而来,将来处置之难。

  处置夷番皆当遵照成例,若有改易,将来行行乞扰,必生事端矣。又将什伯于此,似不当浮慕来享之虚名,重滋天府之滥费。

  今昔藏到二十七名,似当却其方物,而姑与之赏赐。却之者,所以阻昔藏再来之扰,杜别夷滥贡之端;姑与之者,所以慰昔藏远来之心,示天朝曲体之意。至于马匹虽给骑操。不妨取还;方物所用柜箱,必须给与;其一百五十七名在边听赏者,合无谕令回还,或量加薄赏,并示以此乃天朝委曲体悉法外之恩,后若再来,决不放入。

   如此处之,是或一道,如谓享王美事,既来则安,则自有贡夷常例可沿而行,不必再烦筹算矣。

  然此驭夷大事,非臣等迂愚局曲之见所敢定拟。伏惟圣明裁酌,如慎防其滥,便须却还;如重绝其来,一併容受,要于其当焉耳。

  圣旨:‘番人既不载贡额,依拟却回,贡物量与赏赐。’”

  《却朝鲜请封世子疏》

  “《却朝鲜请封世子疏》【朝鲜封典】

  是时国本之议,中朝正自纷然,故科部力持属国立光海君之请。

  本年本月初七日,内府抄出朝鲜国王李昖一本,为储嗣巳定、册命久稽,恳乞圣明亟加恩典、以镇人心事等因,奉圣旨:‘礼部知道。钦此。’臣看得。

  长幼之序,礼莫大焉;储嗣之立,礼莫重焉。舍长立幼,于礼不顺,若令之自中国,是以非礼令也;若徇之自臣部,是以非礼徇也。况历查数年以来,并无许者。臣安敢当臣之身,为乱常拂经之事,生厉阶为戎首乎?

  查得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朝鲜国李昖第一疏为请封世子事,该礼部覆云,云此是初请,不许也。又查得二十三年朝鲜国王第二疏,为恳乞圣恩、蚤封世子以定国本、以系人心事,该礼部覆云,云此是再请,不许也。又查得二十四年朝鲜国王第三疏,为再疏未蒙愈允、下情愈益迫切,恳乞圣明特许亟封世子以定小邦危疑事,该礼部覆云,云此是三请,不许也。又查得三十一年朝鲜国王李昖第四疏,为恳乞圣恩曲谅微悰、臣封世子以定国本事等因,该礼部覆云,云此是四请,不与也。

  臣仰稽历年之明旨,深惟万世之大经惟有立长之说,确乎不易。夫有国家者,惟嫡长是立,则生而人皆曰:‘是为异日国王矣。’人心定矣。若立不以长而以贤,则权将不在上而在下,一世作俑,后世效尤,如逐鹿,如瞻乌,如举棋不定,非乱道乎?况子之贤庸,国所代有;天之生人,中下最多。

  据国王初疏,止言其次子颇聪敏,堪付托耳,驳议殊为允。及见部覆有未曾开载长子有何失德之语,而国王再疏,始以长子凡近久陷贼中,惊忧成病之说来矣。事重初情,临海君不过凡庸,无失德也。且倭奴之遁,朝鲜之全,将以为光海君功乎。即今岁尚请将乞兵,求为戍守,无事而周章如此,则光海之才可知,而往者之功又可,知光海无季历、武王之贤,而欲其父用太王文王之权,其兄为泰伯伯邑考之让,臣以为过矣。

  李昖疏,但撮□次部覆末?姑俟之缓词,而删去参驳百千言之正论。盖彼见吾未有毅然斩钉截铁之意,辄生观望觊觎之心。臣以为事巳十余年,持疑巳久,今兹之,请不可不断。惟有立长子临海,则名正言顺,而事成在今日,立之为据经,即或他日助之,亦为助顺,大抵事顾理何如,他不必问也。

  臣愚见如此,伏乞圣明裁察。如臣言不谬,特赐乾断,敕谕朝鲜国王以伦序不可紊、常经不可变、国本不可轻动,壹心属意临海君而诲训之。令临海君以德自励,光海君以分自安,该国臣民毋有携贰,然后听其请封敕立,则祸乱不生,夷藩永固。不然,如国王所引永乐年间、二百年前一见之事,即陛下可方成祖,而臣驽下,远不逮永乐时诸臣,且恐自今以后该国之费天朝处分不止此一代也。

  圣旨:‘该国屡请建储,朝廷久不与决者,正以立长为古今常经,不可轻议也。尔部里所执甚正,便行与国王再加绎思,务为享国长久之计,勿贻后悔。’”

  《乞罢使琉球疏》

  “《乞罢使琉球疏》【罢使琉球】

  奏为航海封夷、艰危烦扰,恳乞圣明断行初旨、以尊安中国事。

  臣切惟琉球继袭必请册封,宣德(1426—1435年)间遣内监;其遣正使给事中、副使行人,定于正统(1436—1449年)之年。

  近查得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五月内,该福建抚臣许孚远题,据琉球使者于灞等呈琉球中山王世子尚宁父王殁,因关白扰害,以世子当国,乞奏请封。该抚臣孚远议遣使臣一员,賫敕到福建省城,听其差官面领;或遣惯经海涛武职一员,同彼差官前去。该部覆从颁领为便等因,奉圣旨:‘琉球袭封,待其世子具表申请,你部里具题遣官颁封福建省城,听彼国使臣面领。’

  又查得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正月内,尚宁具表请封,随据差来长史郑道等禀称,乞照旧遣官,中朝遣使本国亦有烦费而启请勤之者欲□宠于朝命也。该部覆仍颁领为便等因,奉圣旨:‘琉球世子尚宁请封,具见恭顺,但该有通国印结及世子特具表方文见敬顺天朝,行与他知,其差官一节,陪臣既来敦请、着选惯海廉勇武臣一员,同他请封使臣前往行礼,不必采木造船以滋烦费,亦不许多带人役骚扰彼国,有失朝廷柔远至意。’

  又查得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九月内,尚宁进贡、乞差文臣等因,该部覆奉圣旨:‘准袭封琉球国中山山,既遣官恳请,照旧差文官去。’

  臣切惟琉球一封,明旨三易,而颁封则初旨也;继因其恳而遣武臣;继又因其恳而仍遣文臣。于是遣给事中洪瞻祖、行人王士桢,令待海寇宁息,渡海行礼。及瞻祖丁忧,改遣右给事中夏子阳。二使衔命至闽,伺警待渡,二年余矣。

  今年三月内,该福建按臣方元彦会同抚臣徐学聚疏,为海氛未息、国体当重,乞慎封使之役,以隆君命、以绥远夷事。揭到臣部,大略言倭奴出没不常,萨摩红番叵测,而闽去琉球万里,匝月始通,以一舟而数百命之安危随之,以二使而中国之体统系之,请遣武臣,若遣武臣,独非王命乎?今次暂驾成舟,或附彼舟以往,免採造之役。

  疏上月余,未奉旨下部。盖抚、按目击甚真,而所为君命国体、外夷内地,计者甚周悉矣。若当遣使,虽文、武臣不同,而事体则一,故直欲□□使臣自□去为便也。

  而臣愚见,切以为莫若初旨之直截、颁领之省便。何者?

  海与江河不同,外海与内海不同,浪大如山,波迅如矢,风涛汹涌,极目连天,无处河泊,数百人以一舟为命至危也。

  琉球东隔叶壁山,盖时无□定远北,则所当虑,即为倭国天使馆,去倭使馆不二里;而近况,海外诸夷不知若干国,率浮游海中,剽劫杀戮,至不测也。

  使臣之舟,木必合抱,造必数年,及舟成定稳,犹有坏裂重造,如丁丑之事。即昨抚臣移臣书言“舟成矣,独一桅无处可觅”,盖采造一节至不易也。舟设桴翼,造水带,至载棺而亟银牌于棺首,书云某使臣棺,令见者收而瘗之,至不祥也。如此而使给事、行人,天子之近臣冒万死一生以荣海外之裔夷,不亦可巳乎!此语却有体,即武臣亦臣也,若不采造而与之一苇,分明弃之鱼腹中矣。况且欲择廉勇者,有此武臣,不以干城御侮,而使冒万死一生以荣海外之裔夷,又不可以巳乎!

  夫尚宁以世子嗣位,虽未请封号,而王其国者若而年矣。国体使臣关系匪轻,非万不可巳,不必行;非万无一失,不宜遣。万一海若(古代传说中北海的海神)为难,有同诸水滨者;万一或敢侮予,有委嘉贶于草莽者;万一彼国将迎,稍有不虔,何以处之?其为国体之伤、君命之辱,亦不小矣。宁独有司采造之累、彼国供亿之难也。

  先臣刑部尚书郑晓《吾学编》有云:‘海岛之夷,勤我封使,往来礼欤。四夷来王,八蛮通道,未闻有报使焉。然则领封可乎?奚为而不可也。夷官请命于京师,使臣致命于海上,两得之矣。’郑晓此言良独有见。藉令当年建白在先朝亦必变通。

  臣伏诵初旨,善继善述,所惜者成命中移,而所幸者使航未发也。臣今请断行初旨,一举文武臣之遣而罢之,自古明王以无事治天下,计中国便否耳,于外夷何有哉!

   旨:“册命巳颁,使臣久出,无中止之理。礼部便行该省抚、按,作速完造海艘;令差去二员渡海竣事,以昭大信;仍传谕彼国,以后令其领封海上,着为定规。”

  《报北新关吴王政》

  “《报北新关吴王政》【北新关税】

  承枉教,具见勤职爱民、虚怀求益,意甚盛也。

  不佞曩摄贵部,见榷关故事,后榷之数常浮于前榷。不佞尝与诸公谈,以为君子不尽利以遗民,若日益岁增国家万年无疆,更何底止。

  神庙末年,士大夫议论犹如愚意,易渐加为渐损,即如前报千金,今报九百九十,即少此数金,而廉者自廉,能者自能,于国计无毫发损,而所益于国脉国体者,不知其几千万也。

  及阅名臣录,先辈长虑识体可为钦,尚成化(1465—1487年)中有大司农周文端者,委官监税课入多者与下考则不佞所论,先辈巳有先得我心者矣。

   古人言存心天下,加意穷民。总之心要存、志要加,诚存诚加,而民不被其泽者否也。高明以为何如?”

  《报徐石楼

  “《报徐石楼》【海禁】

  弟生长海陬,少时尝见海禁甚严,及倭讧后始弛禁,民得明往,而稍收其税以饟兵。自是波恬,或言弛禁之便。海禁不须严,但当以法经纪之,使出入有籍,官收其税,上下通□矣。

  盖贫民籍以为生,末禁阴通,为患滋大,而所通乃吕宋诸番,每以贱恶什物,贸其银钱,满载而归,往往致富。而又有以彼为乐土,而久留者。顷因某易山一勘,彼谓中国何知有此山。乃此等所为,遂愤而歼之。甘心就弓之民,无足怜惜,而自此彼必不容留吾人,即吾人无敢留,亦未敢往,实为中国闭绝此路也。

  或欲随船给批,责令船头伙伴相保结,如十人往而九人归,连坐之,不知此说何如?

  至于红毛番,或谓偶飘而至,不操兵挟刃,而以货贝求售,倘姑怜其穷途,听民与市,而以廉明官监之,不令税使参焉。自有石画,惟承大教,而亦微闻丘里之言,辄敢掇拾以复耳。”

  《宝应新开运河成记》

  “《宝应新开运河成记》【运河】

  淮扬之间数百里,盖有邵伯、高邮、宝应三湖云。其所受天长六合七十二河之水,运道所繇。而卲伯故安无患,高邮自白康敏公开越河圈田,为漕利者若干载,后乃因其圯坏,循老堤筑重堤,而河之竟亦安流巳。独宝应故汜光湖延袤三十五里,弥漫衍溢,不见涯涘,而槐角楼处湖中如箕焉,风之所激,为洪涛巨浪,簸荡湍悍,震天撼日,几与渤澥埒。岁漕之至,则舟工柁师愓息相戒,望云物测景而后行。风顺浪平,扬帆过之,舟驶如骛,不崇朝而达于淮;云起肤寸,狂飙倏来,飘摇冲击,柁不及旋,巧不暇施,即败亡覆没无完艘者。

  粟之所挽,民之膏脂,县官百吏六军之所待给。漕卒商旅,一艘数十之生,一朝之不期,胥溺俱沈,输于蛟龙鼋鼍之宫,而下为鱼鳖食也。即如往岁壬午之变可睹。

  巳圣天子念漕计大、民命重,不爱劳费,酒沈澹灾,于是察群言,用大司空议,责任抚臣弃圈田之迂谋,视高邮之成事,循老堤筑长堤为河,引水注之挽舟其中。盖河成,而昔之簸荡湍悍、震天撼日,舟工柁师之所眩瞀辟易而相戒者,今若沟渠川涂,恬然而济;昔之胥溺俱沈之处哀号而展转者,一旦安若袵席。但闻呼謼许而歌款乃之声,盖其便利大矣。

  予惟县官倚漕而食,论宝应河利害,善设宾主。宝应当淮扬之间咽喉之地,有如湖患为梗,漕艘不得前,即清济浊河疏瀹底定,彼漕艘者非效醯壶酱瓿,可怀挟提挈而越之,亦非效鸟集乌飞、兔兴马逝,滩然而至者。如人病在咽喉,何言脾胃?

  故宝应之于漕亦急巳。曩年年为患,议者数数,至于今而始河,何哉?

  经始之虑,众不及睹,更以唇吻制之,甲可乙否,莫执其咎,则难。

  役距费繁,所出不赀,上之不得仰给于内帑,下之不得复括于外库,减省则不足以就功,而瞻给又于何处之,则难。

  重在数易在事者,率蘧庐视之,计日待迁,莫适任患,则难。

  幸赖天子神圣,明见万里外,毅然独断,不惮一劳蹔费,知人善任,以有成功。盖非臣之力,君之德矣。

  昔尝怪西门豹,魏之能臣,漳水遗利,史起兴叹。及观所称‘为君治邺,而君夺臣玺,为左右治邺,而君拜臣’之言,此论后来未发归重任人责成,大有关系。然后知文侯固不善用,未必漳水在其旁,而不知用也。《语》曰:‘君如枹,臣如鼓,事如车,技如马。’则惟今日之谓,余故记之,以备修河渠者采焉。

  河南起新镇三官庙,北经槐角楼,至宝应南门,长三十五里,新堤广若干尺;役人徒若干,费金钱若干缗,经始于某年月,以某年月竣,有事于诸役者某某,得并书。”

  《九边屯政考》

  “《九边屯政考》【九边屯政】

  夫边计最重且亟者,莫之屯政矣。国家九边之地肥沃可种者,悉为屯田,甲楯之所栖,耒耜之所刺,绵亘数千里,于焉耕耨,于焉捍御,盖即古寓兵于农之遗。而汉·赵充国诸葛亮,晋·羊祜,唐·郭元振韩重华诸臣之所尝收其利者。

  二百年来,圣明忧勤于上,耆硕擘画于下,将臣经略于外,谋士讲求于内,则惟屯政为孜孜,顾其间或举或废,或利或否,非壤地不同,则政之得失异也。何也?

  高皇帝洪武帝·朱元璋,1368—1398年在位)悯海运之艰,诏群臣议屯田法,用宋讷所献守边策,立法分屯,布列边徼,远近相望,首尾相应,总序列圣经制德意,祥而有法,创制如此,其周也。边境苟既宁,撤守关士卒,仅仅备讥察外,悉令屯田,致力如此,其壹也。山西沁洲民若干户。愿应募受屯,赏以钞锭,分田给之,仍令募本州民,召募如此,其广也。令屯士并树桑、枣、柿、粟,随地所宜,士虽不足,而足于桑、枣、柿、粟矣,地利如此,其尽也。 

  文皇帝永乐帝·朱棣,1403—1424年在位)黄福之请,官为市牛铸器,至欲广屯于辽阳,而遣人征牛于朝鲜,耕具如此其给也。诏各荒屯空土,毋问土客军民官舍,尽力开垦,永不起科,恩泽如此,其厚也。谓将领能时时劳问屯士所苦,谁不感奋勤力,轸恤如此,其殷也。以宁夏积谷独多,降敕谕总兵何福,激劝如此,其明也。

  仁宗洪熙帝·朱高炽,在位仅1425年1年)念所司以征徭扰之,令毋擅役妨农,爱养如此,其至也。

  宣宗宣德帝·朱瞻基,1426—1435年在位)初,大同总兵郑亨上屯田子粒数多,则遣人勘实赏之,论功如此,其核也。提督必选老成,更命风宪官以时廵察,任使如此,其慎也。

  屯久岁丰,边士一切用度多以粟易,于是令户部灌输贸籴,多至二三十万石,少亦不下十万,积贮如此,其豫也。

  天顺(1457—1464年)中,都御史叶盛廵抚宣府,修复官牛官田法,垦田益广,积谷益多,以其余易战马千八百匹,修筑屯堡七百余所,兴利如此,其巨也。惜其后因循废弛,至不可复举。盖其立法也,周故人便其任人也。当故法举,其与士也优,故士奋其取利也。缓故利集,即所称湟中渭滨凉州振武之事,不啻过之,乃其弊也。

  则有膏腴之地,多为庄田;空闲之区,咸归边帅。士卒无近田可耕,如商辂所论者矣。

  有墩堡不修,夷虏轻犯,士卒疲惫,家无耒耜,有可耕之田而不敢耕,如梁材所疏者矣。

  有耕种之际,卤莽灭裂;收贮之后,侵欺移用。以管屯为职者优游城市,而不见阡陌之廵;以典屯而来者,凭信簿书,而不较仓库之实,如刘定之所议者矣。

  则有扰之以弗靖,持之以太急,今日覈地,明日征逋,辄起正德(1506—1521年)宁夏之变,令地荒储竭,边民凋瘵,且叛汉而入胡,如王烨所陈者矣。

  恬嬉既久,因循弛废,日复一日,边境萧条,沃壤既弃,茭粟不继,士马不饱,挖运例银所费不赀,而度支亦告匮。巳议者,或欲令各边抚臣选廉干吏,辟荒芜,革豪敚,核乾没,修亭障,远斥堠,每岁终以闻,部臣分别上请明示劝戒。

  或欲召募开垦,及令军民自种,量征其税。

  或以为利归于下,则人乐趋。往时为边帅、豪户垦种,田不荒芜,而公籴亦便。纷纷清勘适生厉阶,夫与膏土沃田鞠为茂草,孰若捐以予人,请明诏有能垦种者,悉与为业,毋有所问。

  或以为盐法折纳,商不赴边,而屯政遂与俱坏。欲复屯政,盍令商输粟于边,耕者有所资,积者有所散,而塞下自实。

  盖诸议者之指,大都任人广募、薄征缓取,而盐法与屯田,相为维持,盐法之复尤不可不亟也。

  夫欲令农狎其野,穑人成功,积丰于垣,士餍于伍,内有亡费之利,而外有守圉之备,以禆威生气制戎挞虏,其惟屯政哉。

  作屯政考。”

  《盐政考》

  “《盐政考》【盐政】

  盐政,固边计也。盐政之通塞,边计之虚实也。今天下称边计最急,盖数十年来谋臣借箸、计臣持筹,曷尝不孜孜边计哉;而犹然虚也,则盐政之旧未复也。

  愚考国初置转运提举为鹾司,而淮之南北、浙之东西、长芦、河东、山东、闽、粤、蜀、滇,与夫盐井卫、龙州司、雅州所、海北、灵州、西和、漳县,皆所谓产盐处也,晒有场,煎有灶,贮有仓,课有额,行有方。

  当其时,岁召商开中,入粟实塞下,塞下粟无腾价焉,则边利也。令商自为办,而国不闻输将之费,士饱马腾,扞圉疆固,则国利也。

  盖洪(洪武,1368—1398年)、永(永乐,1403—1424年)间,盐一引所输银八分耳,粟二斗五升耳,至轻也,所司关给无留行,此事不可卒复矣。商人旦输粟,夕受盐,券交于左,筐盈于右,至便也。食禄之家,禁不得牟商利,一切诸给悉绝之,诸私鬻阻乱者论死,至严也。灶丁给卤地,给草荡,额盐一引,给米一石,准以钱钞,复其杂役,至厚也。利□盛行,官盐壅塞,盖在无以收余盐也;有余盐则官自出钞收之,下以资灶户,上以揽利柄,至周也。盖国家鹾政,操纵有权,调度有法,公平正大,严密精详,商利而民亦利,国足而边亦足,称美善巳,乃常股存积之设也。

   自正统(1436—1449年)中始也,常股七分以为常,存积既行,则常□必困矣;而存积三分,以待塞下之急,倍偿开中,越次放支,是居货罔利,则非体也,乃输之不粟而银也。不之塞下,而之鹾司也。

  自司农叶淇始也,取目前之近利,忘久远之大计,遂至边储资于内帑,商迹绝于塞垣,卒然有警,仓皇召中,类多观望;即有至者,所入甚寡,坐令储蓄外空,则非计也,乃私窦之开也。

  自弘(弘治,1488—1505年)、正(正德,1506—1521年)间始也,或勋戚恩赐,或权倖请求,皆予以余盐,容其夹带;而复有各年未尽,名曰‘零盐’;有掣余积堆,名曰‘所盐’;一以供权要之报中,侵商利,亏国课,则非法也,乃商之困也。

  自守支始也,次同贯鱼纍、同积薪,有数十年老死不得给,至令兄弟妻子代支者,则非便也,乃灶丁之困也。

  自总催始也,场荡归其并兼盐课,为其乾没,灶丁不过总催家一佣而巳,分业荡然,丐贷为生,欲无逃亡不可得也。乃额盐之滞也。

   自课重始也,彼一引所输银至七钱五分重矣。而且有配支,有卖窝,有科罚,有劝借,费贷不赀。是以盐价涌贵,而人竞趋私盐,欲正课无滞不可得也,乃私盐之行也。

  自不行钞法始也,钞法废,则县官何术以收余盐?余盐积而无所售,则灶丁困。乃曰挟余盐者绞、货私盐者绞,将能行乎?行之而必,即灶丁枵腹以毙,不然即为变;行之而不必,欲余盐之利不为奸人橐中装,不可得也。

  今江淮间盐徒高樯大舶,千百为聚,行则乌飞,止则狼踞,辄杀伤官兵,近方见告矣,以今四方纲维不弛,徼察有加焉。犹尚如是,有如一方有警,如此曹者,乘变而横击,其何以弭之。故盐政之不修,愚恐其患不独边计,且移之社稷也。

  嗟乎!利弊之悬洞若观火,祖宗之法顜若画一,藉令在事者深考而善提衡之,何有于区区盐政哉。

  愚谨考其始末,详其变迁,以俟司国计者镜焉。”

  【按:钦定四库全书《福建通志·卷74·艺文7·杂体文·李廷机盐政考》、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食货典第214卷·盐法部·艺文2·盐政考》有录】

  《宣府镇总图说》

  “《宣府镇总图说》【宣府图说】

  公集云:‘代某人笔,大同图说亦系代作。’

   宣镇,本秦汉上谷郡,其在国初与辽为唇齿,设开平卫,置八驿。自太宁予虏,兴和旋废后,以开平单弱无援,徙卫独石,而宣、辽声援绝矣。

  若论形势,紫荆控其南,长城枕其北,居庸左峙,云中右屏,内拱陵京,外制胡虏,西北一重镇也。其五路险隘,景帝[指明代宗·朱祁钰,景泰元年至七年(1450—1456年)在位]初议者欲弃独石不守,于忠肃力持,故得不废,则独石锁钥全镇最急,而青泉马营等处,或虏大举所繇入称要害云中路葛峪青边诸地,与西路张家口、西阳河一带为最冲,而东路四海冶周四沟诸险次之。曩西路之扃不严,则洪蔚急;北路之藩不固,则延永急;从金家庄以寇龙门,则沙城、麻峪急;从大白阳以寇赵州,则鸡阳新城急。繇海子口入西海冶,则南而黄花,西而永宁,不得安枕卧也。

  自款贡以来,虏不阑入,而宣镇幸息肩。今按行沿边若干里,高墉崇堡列城,联台分兵建将,既饬且完,北门之势于今为壮矣。

   乃过计者,谓史车二属夷,散处内地,人能汉语,孰我蹊径。迩者潜媚大种,献女结欢,抚赏厚薄,易生恩怨,为肘腋之虞。俺答款贡之初,□臣拥护,史车二夷甚力,被心德我,抚而用之,当得其力,不知各夷内附、世作藩篱巳二百余年,第丰其粮饩,时其抚赏,间察其一二材智者优恤之,朝得其心,夕资其力,固甚易也。或又谓上谷边外,咸为黠虏部落,哈酋咆哮,尤难驾驭。顾夷性贪惏,可□以饵,彼嗜汉财物,因款市羁之,其绦縼在乎我耳。

  所虑者,备久而懈,豺狼之心易生;抚久而骄,谿壑之欲难餍。宣兵素号敢战,然熙恬不用,玩愒日月,将校无校阅之勤,伍鲜斗击之志,能无销铄钝敝,一朝行不能受甲乎。

  闻弘治(1488—1505年)中,宣镇积粟茭至六七年,少不下三四年,以今之积不逮远甚。乃有谓镇距京师仅三百余里,即有急,挖运可行,是直一时之权,非为宣府计长久者。

  夫惟抚而毋懈,其所以守;守而毋忘,其所以战。训练以待发,储峙以待,宣镇无忧而陵京之背长巩固矣。

  谭者又谓开平之转运难继,则当徙三卫以易大宁;大宁之巢穴不除,则当通宣、辽以为绝塞。

  嗟乎,此两筴者,姑蓄以俟时可也。”

  《大同镇总图说》

  “《大同镇总图说》【 大同图说】

  大同本秦、汉云中郡,国初设大同府,封代王焉,平坡峻坂,用武之地。云中为太原屏蔽,自五代以来为重地,北遏三胡、西藩,三晋而南为三关扞。盖自昔华夷互争,疆场所必守者也。

  长城久圯,障塞灭绝,虏骑奄入,直至城下。往时左右两卫之堡未增,内外五堡之规未拓,新平坪远沦于沙漠,威远井坪孤悬无援,蔺石渠答湮没,而木柴僵落之界悉弃置不饬。虏乃乘间数侵轶,而中国不得安。

  今按行沿边六百里,设险为防,墙台城堡棋置星列,将士画地而守之。自款贡以后,市场为制虏要务,全镇三市场,而督抚专论其二。法制周备,武卫精严,盖亦称金汤巳。

   而议者犹以为未可辍,虑良亦有说。

  虏在套中,而平虏西连老营堡与边关,近虏一出套,即涉大同之境,至逼也。蠲恤频繁,告灾种接,居者有转徙之忧,戍者有疏略之虞。《诗》不云乎:‘绸缪牖户。’绸缪云者,岂一补苴一杜塞之为巳足哉。

  夫惟规近豫远经始图,终窒于将萌;葺于未敝,相时择宜,不余力而让便,则西北永无虑忧,而东南畿甸,庶其奠枕乎。若夫士卒骄骜如往日,脱巾叫呼,此风未必尽殄。昔恭襄?公论以‘正纪纲明,法令为第一义’,是亦在事者所当留心也。”

  《城垣主意》

  “《城垣主意》【城垣】

   南工部设主政一人专管内外城垣,三岁而代,岁费有至万四千金者,少有万计。问之胥吏,曰:‘经费也,每岁春秋雨阅城,司空与司马、内外守备、给事中、御史期日分道而行,冗费无谓,日中会食,食罢而散,戊戌秋告竣。’

  余摄事陪阅,匠作随行。余所至辄诘之,间抶(笞击也)其不勉者。

  故事,秋阅后率辍工,涉冬及春阅,坏度费为之估计,估定然后修。是时嘉善君摄城垣,余谓之曰:‘天未寒,工何为辍?惟是繁钜者以待来年,若尺寸之罅隙,数甓数瓦之费,一手一足之力,宜及今修补。’而令匠作曰:‘吾尚欲阅也。’

  仲冬,余再与君阅内城,则来年即不修可矣,即欲完美,不过一二百金足矣。阅外城繇内马道行,城亦可观,及至一门,余步出城视之,则敝甚,瓦甓俱无,始知所修止一面,阅之所见,而所不见者未尝修也,岂有以一面之城而不坏者。盖缘诸公阅时,惟舆皂所导,不夹城而行,内行则俱内而遗外,外行则俱外而遗内,官作胥吏掩饰乾没,利其工料以润私家,为日巳久,故岁修岁坏,迄无了期。国家无名之费如此等类者,不可胜计也。

  盖余窃笑工部之修城,有似饔飧:饔未巳也,曰夕且复飧;飧未巳也,曰旦且复饔。古人论读书,当与作别计,余谓城垣亦然。夫城垣亦人家樊墙之巨者耳。人家樊墙,远者百年,近者数十年,未闻岁岁修者。凡作事必先立意工部以岁修为令甲以万金为经费立意舛矣沿袭因循。莫知其非也余意欲无时不修欲一修不复修夫一官三年。专且久矣。何物城垣。独不底绩乎?

  余视内城坚完,无庸修,不宜动辄称内、外二城,饰虚声以滋费也。外城十四门,有易完有难完,当先从其易者,併集工作完一门,复修一门,约三四岁皆完,可无修,即修而费少矣。

  而余欲主政虎外城,非典礼白事毋旅揖,时时乘笋舆往来廵行,以工作畚锸,自随工无间歇,隆冬而后止。百凡器械、瓦甓、灰泥之类,无不经心经目,三年不离城垣之下,三年之后,委官可罢,匠作可散,窑可撒,营缮之帑可缄矣。”